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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不后悔写《民瘼录》。哪怕被割舌、被流放,他也觉得值。因为‘至少有人记得真相’。他还说……对不起我和娘,没能活着回来抱我一次。”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可我现在才明白,他一直在等一个人,能把这些话带出去的人。而现在,我遇到了。”
林昭侧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我想去北境。”陈砚抬起头,目光坚定,“我要把父亲的信念给那些还在垦荒的人听。我要让他们知道,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有人听见他们的苦。”
林昭看着这个曾经愤怒、绝望、几乎封闭自己的少年,如今眼中已有光亮升起,如同破晓之晨。
“那你准备怎么讲?”她问。
“就照实说。”陈砚深吸一口气,“不说官话,不讲大义,就说一个父亲如何在雪夜里抄写民状,如何咳着血写下最后一行字,如何在临死前喃喃念着儿子的名字……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让他们知道??他们不是罪人,他们是人。”
林昭笑了。她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什么也没多说,只道:“带上这支笛子吧。”
陈砚愕然:“这……是您的?”
“它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林昭将桃木笛递过去,“现在,轮到它去听新的故事了。”
三日后,陈砚启程北境。临行前,他在问心树下埋了一枚铜铃,与当年林昭所埋的那一枚遥遥相对。他说:“等我回来时,要在这里办一场‘百人言会’,让所有不敢开口的人都能说出心里的话。”
林昭送他至山门,目送那个瘦削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之中。她知道,这一去未必平安,或许会有阻拦,或许会被抓,甚至可能再无归期。但她也明白,有些路,必须有人走下去。
回到书房,她翻开新一批来信。
一封来自西陲小镇:“我们村的老族长终于肯承认,五十年前是他下令活埋了三个说真话的年轻人。昨晚他在祠堂跪了一夜,说‘我错了’。全村人都听见了。”
另一封出自一名年轻讲师:“有个学生问我:‘老师,如果说了真话会让别人难过,还要说吗?’我想了很久,告诉他:‘你可以选择怎么说,但不要选择不说。温柔地说,耐心地说,抱着爱去说??这才是真正的勇气。’”
还有一封,字迹稚嫩却工整:“我昨天告诉爸爸,我不喜欢他打妈妈。我说完就哭了,他也哭了。后来他抱着我说对不起。我现在不怕他了。”
林昭一封封读着,指尖微微发颤。她将这些信一一归档,在最上方写下一行小字:“言语之路,始于一句真心话。”
当天夜里,她梦见了母亲。
梦中,母亲坐在院中槐树下,手里拿着那本撕去页码的《诗经》,正轻声念着:“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她抬头看向林昭,嘴角含笑,声音清晰而柔和:“女儿,我现在可以说话了。”
林昭扑上前去,却在触碰到母亲的刹那惊醒。窗外月色正浓,铜铃无声,但她分明听见风中有低语??不是哀怨,不是控诉,而是一声轻轻的“谢谢”。
她起身披衣,走到院中。仰头望去,只见问心树的枝叶间,竟浮现出点点荧光,如星子垂落。每一点光,都似承载着一段被压抑多年的话语,如今终于得以释放。
她忽然明白:妄言骨虽除,但真正的疗愈才刚开始。那些积压百年的沉默、委屈、悔恨、爱意,都需要时间一点点倾吐。而她的职责,不再是教人如何说话,而是守护这份倾诉的权利。
七日后,全国言塾总会召开年度大会。各地讲师齐聚京都,共议“后妄言时代”的教育方向。小禾作为首席讲师主持会议,提出一项新提案:设立“沉默纪念日”,每年秋分,全国言塾停课一日,师生共聚,静默一炷香时间,只为铭记那些未能开口便已消逝的灵魂。
林昭出席会议,未发言,只是在记录册上写下一句话:“沉默不是终点,而是起点。当我们学会为沉默者留出空间,才是真正自由的开始。”
会后,几位年长讲师私下找到她,神色凝重。
“林师,近日边境有异动。朝廷派出密探,试图重新封锁民间言论,已有三人因传播《真言论》被捕。更可怕的是,据说他们正在研究一种新的‘镇言药’,服下后虽能说话,却再也无法分辨真假??说谎如呼吸,真话成幻觉。”
林昭听着,面色不变,只问:“证据确凿?”
“千真万确。其中一人,是我们派去的卧底,昨日传回最后一封信,字迹扭曲,显然是在极度痛苦中书写。”
“把他救出来。”林昭平静道,“不惜代价。”
“可这已超出言塾职权范围……”
“那就超越职权。”她抬眼,目光如刃,“我们不是衙门,不必守规矩。我们是守言者,守的是人心不失声。”
当晚,她召集核心讲师密议,制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