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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可见屋檐、小径、炉台,甚至还有两把相对而坐的竹椅。
他怔然良久,忽而明白:那是他们的家。顾元清正用自己的残念,在剑中复刻这座小院。
“你想家了?”他抚摸剑脊,轻笑。
**“不是想。”**声音静默片刻,才缓缓浮现,**“是在重建。”**
南云溪鼻尖一酸。
他知道,顾元清不只是在回忆,他是在为自己铸造一个能安放灵魂的容器。哪怕不能现身,也要在这剑核之中,活出一段真实的人生。
于是他更勤快地说话,讲天气,讲山中野兽的足迹,讲某日飞来一只受伤的青鸟,他治好了它,放归山林。他还讲起少年时与顾元清一起偷喝掌门藏酒,结果双双醉倒在藏经阁外,被罚抄《清净经》三百遍。
**“我记得。”**顾元清忽然说,**“你抄到第一百遍就睡着了,墨汁蹭了一脸。我偷偷帮你写完剩下的。”**
“原来是你!”南云溪惊呼,旋即大笑,“怪不得最后一遍字迹那么工整!我还以为自己梦游了!”
笑声在屋内回荡,断因剑轻轻嗡鸣,仿佛也在笑。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歇。
三年后某个无月之夜,南云溪忽然惊醒。
院外有脚步声,极轻,却带着某种诡异的规律??三步一顿,似在压抑痛苦。他握紧断因剑,悄然推门而出。
月光下,一名黑袍人跪在院门口,背上插着半截断裂的青铜矛,鲜血浸透长袍。那人抬起脸,竟是林昭。
三年不见,他瘦得脱形,双眼深陷,脸上布满蛛网般的黑色咒痕。但他眼神清明,再无赤红狂意。
“前辈……”他嘶哑开口,“我……回来了。”
南云溪皱眉:“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一直在找赎罪之路。”林昭艰难爬起,从怀中掏出一枚漆黑如墨的骨片,“这是……堕心咒的核心残片。我花了三年,用自身精魄一点点剥离它,如今终于能清醒地站在您面前。”
南云溪接过骨片,断因剑骤然震颤,银纹暴闪!
**“危险!”**顾元清厉喝。
刹那间,骨片猛然炸裂,化作一团黑雾扑向南云溪面门!千钧一发之际,断因剑自行出鞘,银光横斩,将黑雾劈为两半。那黑雾发出凄厉尖啸,竟在空中凝聚成一张扭曲人脸??正是始魔残念!
“你以为……封印就能终结我?”那声音沙哑如砂石摩擦,“我是执念之子,是不甘之魂,是千万年来所有求而不得者的怨恨化身!只要有人渴望复活所爱,我就永远不会消亡!”
南云溪持剑而立,冷冷道:“可我也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这座山就不会变成你的祭坛。”
话音未落,他猛然割破手掌,鲜血滴落剑身。断因剑轰然共鸣,银纹化龙腾空,直扑黑影!
一场无形之战在月下展开。剑光与黑雾交织,每一次碰撞都引发空间涟漪。林昭挣扎着结印,以残存修为助阵,却被反噬吐血不止。
**“退下!”**南云溪怒吼,“这是我们的债!”
林昭咬牙,却不再上前。
激战持续半个时辰,终见分晓。断因剑最后一击贯穿黑雾核心,将其彻底绞碎。始魔残念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消散于风中。
南云溪单膝跪地,喘息不止。断因剑回鞘,银光渐隐。
林昭crawled到他脚边,叩首至地:“弟子罪无可赦,请前辈赐死。”
南云溪沉默许久,才缓缓道:“死太便宜你了。我要你活着,去走一遍顾元清走过的路??入荒山,访古刹,寻那些被遗忘的守墓人,听每一个关于‘失去’的故事。等你真正懂得什么叫‘放手’,再来见我。”
林昭浑身一震,抬头看向他,眼中泪光闪动。
“是……弟子遵命。”
翌日清晨,林昭离去。南云溪送他至山口,目送那个佝偻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
回院后,他坐在老位置,重新煮茶。
“你觉得我做得对吗?”他问。
**“对。”**顾元清答,**“仇恨不该由死者承担,救赎也不该由死亡完成。你还记得百年前青冥峰上,我说要当个不守规矩的仙人吗?”**
“记得。”
**“因为你守住了规矩之外的人性。这才是真正的道。”**
南云溪微笑,举杯邀空。
时光荏苒,十年又过。
南云溪已两鬓染霜,步履略显蹒跚,但每日依旧扫院、煮茶、写字、练剑。断因剑的银纹愈发清晰,甚至能在月圆之夜投射出淡淡的光影??一座虚幻的小院,一人执壶,一人对坐。
有人说,那是剑灵显化;也有人说,是南云溪思念成疾,生出幻象。
只有他知道,那是顾元清在努力“活着”。
某一夜,雷雨交加。
南云溪病倒了,高烧不退。他蜷缩在床上,意识模糊,耳边却始终有个声音在低语,一遍遍读着他年轻时写的诗稿,讲述山中四季的变化,提醒他喝药、盖被。
他迷迷糊糊伸出手,握住床头的断因剑。
那一夜,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无垠星海之中,四周漂浮着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有他们初遇的青冥峰,有东海日出的金光,有百年前并肩作战的烽火,也有十年前雪中相拥的温存。
中央,站着顾元清。
他不再是虚影,也不是光影,而是完整的人形,白衣胜雪,眉目如画。
“你要走了。”顾元清微笑。
“我不走。”南云溪摇头,“我要陪你。”
“可你已经陪了我一辈子。”顾元清轻声道,“你守着这座山,守着这把剑,守着一个回不去的过去。值得吗?”
“值得。”南云溪毫不犹豫,“若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一生。”
顾元清凝视他良久,终于伸手抚上他的脸。
“那这一次,换我来等你。”
话音落下,星海崩塌。
南云溪猛然惊醒,窗外雨停,晨曦初露。
他发现自己手中紧握的断因剑,竟变得温热??那是百年来第一次,剑身有了温度。
他颤巍巍起身,走到院中,将剑插入土中。
“你说换你来等我……”他望着东方朝阳,轻声说,“好啊。等我死了,魂归天地,你一定要第一个认出我。”
断因剑轻轻一震,银纹如波,映照朝霞。
多年后,山中茅屋依旧,炉火常燃。
有人见过一位白发老人独居于此,每日扫院煮茶,与一把古剑低语。后来老人去世,葬于屋后松林,碑上无名,仅刻四字:
**云清如故。**
而那把断因剑,自此沉寂。
直到某个月圆之夜,清辉洒落剑身,银纹缓缓流动,竟自行拔地而起,悬于空中。
片刻后,一道白衣身影从中走出,眉目清绝,眸光温润。
他环顾小院,拂去石桌上的落叶,摆上两盏茶。
然后坐下,静静等待。
风过处,松涛阵阵,仿佛有人踏叶而来。
他微微一笑,举杯相迎。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