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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静儿,你嫁妆有什么,我瞧瞧。”
这是薛静安自己屋子,林姨娘又不问就闯进来,薛静安收起单子,道:“没什么。
林姨娘拔高声音:“我也不能看?”
薛静安:“是,娘不能看。”
她最近才知晓,林姨娘的娘家一直跟林姨娘要钱,若林姨娘知道自己嫁妆丰厚,定会向自己索取,与其到时候进退两难,不如现在就拒绝。
林姨娘见女儿藏着捂着嫁妆,立时拉下脸:“你还真把自己当公府千金了?林家政哥儿是进士,你也配做进士娘子吗?”
恶语伤人六月寒,薛静安忍住眼眶发酸,说:“父母之命,三书六礼,怎么不配?”
“娘,姨娘,你是怕我?下你,可是你打压我有什么用,你对我有生恩有养恩,却也不能这般糟践我。”
林姨娘脸色刷的苍白,但薛静安不再理会她,径直离开。
十二月二十,这是钦天监定的吉日,街道的雪往左右堆着。
永国公府是嫁女儿,并非主场,上午摆上几桌酒席,先宴请公府的亲朋,晚上再去镇远侯府吃酒。
平安一个大早起来,彩芝给她梳了个单螺髻,用粉玉桃花银钢固定,身着一件翠青地云纹闪缎夹袄,新嫩得像一株春笋。
天冷,她揣着手炉,去到明芜院。
薛静安比她早起一个时辰,早就打扮妥帖了,头发全收束到镶翡翠金凤冠中,一身深红吉祥如意喜服搭着霞帔,她有点紧张:“怎、怎么样?”
平安看得仔细,毫不敷衍,说:“很漂亮。”
薛静安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喜婆笑吟吟:“有家中姊妹送嫁,日后啊,大姑娘定能顺顺利利的,和那妯娌小姑子也能相处得极好!”
虽然是讨喜的吉祥话,静安也很喜欢,她握了下平安的手,便也不是那么紧张。
看过新娘,平安才走出明芜院,却听一声陌生的:“二姑娘!”
平安回过头,薛静安的长相,五分承自林姨娘,所以平安猜出了她的身份。
薛静安大喜的日子,林姨娘的身份上不了台面,不可凑到她跟前去。
她骤然叫住平安,心中打鼓,这是她头次接触二姑娘,迎着二姑娘干净清冽的眼眸,让林姨娘想起过去对她的揣测,有些无地自容。
她结结巴巴:“二姑娘,我想,我想托你拿一件东西,给静儿,就是你大姐姐,可以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若平安拒绝,也是寻常,哪有妾室到嫡出姑娘跟前,把姑娘当跑腿似的。
平安却什么都没说,朝她伸出一只手。
林姨娘既紧张,又惊讶,赶紧把那东西递给平安,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谢谢......”
平安轻缓地说:“不用。”
她拿了东西就走了,林姨娘却望着她的背影,她知道她一定会把东西交给薛静安,这种安心感,让她突的眼中盈满热泪。
片刻后,永安街上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新郎官林政来了。
薛静安盖上盖头,被喜婆扶着走出房间,没两步,她听到平安一声:“姐姐。”
还没到前厅,薛静安停下脚步,她微微撩起盖头,却见平安把一样东西,递给自己。
那是一个绣着百年好合的红色香囊,用料很好,纹样十分精美,就是放在一堆昂贵的嫁妆里,也并不廉价。
薛静安愣了愣:“你绣的?”
平安:“不是我。”她连针线都没拿过几回。
薛静安是知道的,她这么问,却是因为这是林姨娘的针脚,她的针线活,是林姨娘教的,她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她只是不太想相信,因为自那日和林姨娘争吵,到她出嫁,她再没和林姨娘说过一句话。
她抬眼,明芜院的一扇门后,似乎有一道影子,怕妾室的晦气影响女儿,她朝里面躲了躲。
薛静安忍着哽咽,对平安说:“谢谢。”
接下来,拜别父母,上花轿,薛静安都死死捏着香囊。
她想,为什么娘不能纯纯对她坏?
如果林姨娘对她就是纯坏,那她就能干脆地?下她不管,可是,世上母女父子之情,却总是这般,令人又爱又恨,难以割舍。
薛静安去了前院拜父母,彩芝带着平安走过游廊,也准备去前院。
平安忽的问:“嫁人后,不能回家吗?”
彩芝说:“还是可以的,只是不住在家里,一个月见上两三面,都算不错了。
她没说的是,那些远嫁的姑娘,一生不定能和家人再聚一回。
平安缓缓点头,她明白,大姐姐为什么哭了,因为,出嫁是离别。
原来嫁人是这样的。
垂花门外二院,男女宾客分成两拨,正在吃喜酒,薛瀚和冯夫人都喜洋洋的。
今个儿的喜庆,除了长女出嫁,还因为豫王竟然来了薛家的宴席,按说嫁女儿的宴席规模,自是比不上娶媳妇的。
豫王不去镇远侯府林家的宴席,却来薛家的,说句托大的,有和薛家站一处的意思。
这是薛家的排面,薛瀚这种官场清流,都倍觉脸上有光。
平安来了后,冯夫人招呼人拿上香米虾仁粥,把平安按在身边吃,平安吃得慢,一勺一勺地?着吃。
吃完,平安没有着急回去,她站在宁翠湖西岸,天上出了一轮太阳,把结着薄冰的湖面,照得很亮。
她半睁着眼睛,看着湖面发呆。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而来,浓厚的黑色影子,遮住了她。
平安没有动,笃定:“是王爷。”
说完,她和揭晓答案似的,慢慢回过头,果然是装诠。
裴诠将她天然又纯真的神情,纳入眼中。
他指尖弯起触了触自己掌心,实在想遮住她的眼眸,否则在她眼里,有些藏在暗面的想法,无所遁形般。
他沉默了半晌,低声:“上回送的雪人,融化了。”
平安:“再堆一个。”
说完,她还真左看右看,在湖边找起雪来,这附近的雪,都被扫到两旁,凝成冰块似的硬。
瞥见一块干净的雪,她手指去碰,她肤若凝脂白皙,手指胜雪般,却在触到雪的一瞬,指尖被冻得泛红。
裴诠心脏微缩,他裹住她的手,将她的手从雪块那边捉了回来。
他手指骨节大,手心微烫,覆着一层薄厚均匀的茧,硬邦邦的,相比之下,平安的指尖软糕似的轻柔。
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大这么糙的手,她“咦”了声,指头不由动了动,摸了下他的手心。
像是一根羽毛,倏的一下,挠在了人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裴诠目光一黯,他警告似的攥紧她的指尖,不让她动。
平安呆了呆,她疑惑地看着他,温吞地问:“怎么了呀?”
做出这种事,她一双秋水眸却清澈得纯粹,毫无杂念。
裴诠缓缓松手:“没事。”
平安也觉得这雪挑得不好,太冰手,她有些困扰,轻声说:“怎么再做一个。”
装诠道:“不用做了。”
那个雪人并没有化,是在冰窖里好好呆着的。
平安却难得坚持,道:“要做的。”
她指了指自己,眼底微亮,专注地看着他,说:“让它替我嫁,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