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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白日与姚拱辰议事,来往人员变动,都会不动声色瞟上几眼,没有萍萍。
直到第三日,一行人离开寿春,才再次和她打上照面。
两人隔着一辆马车,他看着她踩凳上车,钻进帘后,全程没往他所伫方向瞧一眼。
怕人看出端倪,柳湛也上了自己的车。
队伍走走停停数日,过芡河,到蒙城,驿?入住,夜里柳湛第二回推门,萍萍依旧反锁。
再下一程抵达柳子?,在这里落脚,歇息调整一日,改换旅船,沿汴水直达东京。
柳子?虽繁华,但到底只是镇村,驿?就五间客房,并排紧挨一处。
不方便推门了,柳湛胸口有些闷,但同时亦喜,这样也多了些瞧见她的机会。萍萍挪自己行李时,他的余光就从右往左跟着移,到眸子够不着的地方,柳湛竟不自觉扭了头。
萍萍进屋关门,他怔了下,收回目光。
柳湛就在自己房中处理公务,桌对着窗,能瞧着外面。
到晚上掌上灯,里亮外黑,就看不见了,于是柳湛开道窗缝。伏天早过,又往北,夜风已有了萧瑟秋意,吹得公文一页将翻未翻,轻微作响。
柳湛瞥见萍萍匆匆跑出,找到馆吏,不久后,馆吏领来位?娘叩萍萍的门。没说上两句话?娘就走,过会又给萍萍捎来个包袱。
?娘是?工,不住驿馆,下了工正走在回家路上,前方冷不丁冒出个高大男人,面色阴晦,直勾勾盯她。
?娘差点魂飞魄散,连退两步,汗毛倒竖,待那男子手上灯笼一照,看清五官,厨娘腿软跪倒在地:这,这不是驿馆里来的那个贵人??
柳湛沉声问:“你给她的包袱里装了什么?”
什么?
厨娘愣了一霎,才会意过来,可、可那东西羞于启齿呀!
她越扭捏柳湛越在意,空的那只手抬起扶了下眉骨:“说。”
垂眼轻轻一句,却慑得厨娘嘴溜,尽数交待:“她、她,那位娘子说之前的月带都没了,今日身上不方便,找我买了两条新的。”
“月带”仿佛什么不可说的词,厨娘口如衔水,含含糊糊,柳湛却还是听清,面上闪过一丝错愕,萍萍的小日子他很清楚,还要七、八日才至,怎么提前这么多?
翌日,一行人自柳子镇登船,人忙马乱间,柳湛和萍萍只隔一个车身,周遭亦无旁人,柳湛瞅准时机,急促唤道:“萍萍!”
不知道是风大还是旁地什么吵,亦或者她故意为之,萍萍从柳湛面前走过去,一无二无回应。
林元舆和三、四本地官员走来,众目睽睽下,柳湛再难启齿。
旅舟像一支离弦箭驶离码头,日复一日北行。
又一日,船?中。
柳湛正处理公文,林元?和?望回打下手。袁未罗研墨添茶事,这会得闲,朝船?外望去,官舻客?穿行如梭,他眼睛一亮,指当中一货船:“那船上?马!”
林元?随之眺望,笑:“南船北马,北边的马要到南边去。”他感叹,“有条运河方便得多。’
袁未罗点头:“是啊,谁说的,汴河通淮利最多‘。”
此话一出,林元舆变色,?望回垂首,又双双观察柳湛神色,舱内气氛骤变紧?。
袁未罗不解,偷瞟?望回寻求?助,?望回瞪他一眼,这小子,指定又只晓得头一句。这是前朝李刺史的《汴河直进船》:汴河通淮利最多,生人为害亦相和。东南四十三州地,取尽膏脂是此河。
恐太子多心。
柳湛笔下勾圈,神色不变,他自觉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李刺史看到的是江南民脂收进京中权贵囊,但也有袁未罗、林元舆瞧见北地向江南输送物资。
前朝的官抨击前前朝的皇帝,他一个本朝太子定什么罪?凭什么定?
再则,非要以诗文论汴河,他更赞同“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柳湛?口欲言,却不可控打了个哈欠,急忙用袖遮挡,不失仪态。
待哈欠过去,才放下袖子:“好了,别一句诗就小题大做。”
越来越困了。
自从单独过夜后,他没有一晚睡着。
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熬着的,凭什么气在吊?
白日里不敢怠政,一壶壶呷茶,强撑着神采奕然,炯炯有神,其实恨不得拿棍子住眼皮。
半个时辰后,眼看前日停船歇息时,地方州府递上来的公文已经批得差不多,柳湛挥挥四指:“你们都退下吧。”
还剩最后一本,自己慢慢翻看。
蒋望回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柳湛左臂垂着,右臂肘撑着桌面,手托着脑袋,阖眼小憩,早晨的阳光照射下,他甚至能瞧见柳湛的羽睫颤动。
前面桌上翻开的公文静静搁置。
“殿下。”蒋望回轻唤。
少顷,柳湛睁眼垂手:“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