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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梦见孩子死去,战士梦见战争重燃,病人梦见病情恶化……这些痛苦,都是你带来的。”
我咬牙回应:“如果连噩梦都不敢面对,那所谓的美梦也不过是囚笼。”
“可他们愿意被关着!”他怒吼,“他们不要自由!他们只想忘记!你凭什么强加给他们挣扎?”
我没有回答,而是举起机械臂,将晶核对准钟楼中央。
“我不强迫任何人觉醒。”我说,“我只是确保,当有人想醒来时,门还开着。”
刹那间,晶核爆发出刺目光芒。
整个倒悬之城轰然震动,所有镜面走廊、虚妄庭院、虚假亲情场景尽数崩解。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千万个梦境同时闪现的画面:一位老人抱着孙子的照片痛哭,因为他终于记起对方早已夭折;一名士兵从安逸的田园梦中惊醒,发现自己仍躺在战场废墟之中;还有一个女人,在梦里与逝去的丈夫重逢,临别时却主动松手,轻声道:“谢谢你陪我这么久……但现在,我要回去活着了。”
这些画面如同星辰坠落人间,洒向五域大地。
当我再次睁开眼,已回到桃屋。
窗外晨雾弥漫,桃树花苞悄然绽放第一朵粉白。床头纸条上的字迹变了,依旧是那句话:“谢谢你,没有变成我。”但下方多了一行小字:
>“我也醒了。”
我猛地起身,冲出门外。
阿土正蹲在山坡上检查一台新架设的接收器,林照站在不远处调试铜镜频率。两人见我出来,同时抬头。
“你昏迷了整整三天。”阿土说,“但数据很奇怪??你的脑波频率和‘憩园’主服务器出现了短暂同步,持续时间正好十二分十七秒。”
林照补充:“而且,南境有七百三十二名长期用户首次报告‘梦境中断’现象。他们说自己‘突然意识到那不是真的’,然后就醒了。”
我沉默良久,最终问:“小禾呢?”
“她昨晚回家前留下一幅画。”林照递来一张素描纸。
画上仍是那根火柴,但这次,火焰已完全分裂成两股:一股向上燃烧,照亮一片黑暗森林;另一股向下刺入地面,扎进一座地下城市的穹顶。而在火柴杆身上,刻着四个小字:
>“由我点燃。”
我握紧画纸,指尖发烫。
当晚,我独自登上北漠遗址湖畔,再次潜入湖底青铜门。通道依旧存在,但井口已被一层透明薄膜覆盖,像是某种活体组织正在愈合。我伸手触碰晶石,意识再度抽离。
十二位贤者仍在。
但他们形态已变,不再是干枯尸体,而是半透明的能量体,散发着柔和光辉。
“我们即将消散。”首位贤者说,“‘未完成层’已经开始自我修复,旧的封印正在瓦解。我们的使命已完成。”
“那‘源头’呢?”我追问,“真正的开关在哪里?”
第十二人微笑:“从来就没有开关。只有选择。每一次有人拒绝顺从,每一次有人敢于质疑,那就是新的起点。你不是终结者,你是传递者。”
说完,他们的身影渐渐淡去,化作光点融入井壁名字之中。
我跪地良久,直至意识回归。
浮出水面时,月亮高悬,湖水恢复平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回到桃屋后,我烧毁了反向接入程序的所有副本。不是放弃,而是明白:真正的抵抗不该依赖技术漏洞或逻辑陷阱,而应存在于每一个清醒的瞬间。
几天后,官方通报称“憩园”系统经历一次“结构性优化”,新增“非标准梦境模块”,允许用户自主设定情绪波动区间。公告末尾附了一句从未出现过的提示:
>“请注意:部分梦境可能包含不确定元素,请根据个人心理承受能力谨慎选择。”
讽刺的是,这条提示反而吸引了更多人尝试。
街头巷尾开始流传一种说法:最近做的梦越来越“像真的”。有人梦见自己说出了现实中不敢说的话,有人梦见推翻了某个权威人物,还有孩子画出“会哭的机器人”、“吃噩梦的怪兽”。
阿土收集了这些案例,发现一个共同点:几乎所有讲述者,都在童年时期接触过一种叫《归墟哀歌》的童谣。而这首歌,最早记录来源,正是我十岁时在测试舱里的呓语录音。
某夜暴雨倾盆,我坐在灯下整理笔记,忽然听见屋外传来脚步声。
推门进来的是小禾,浑身湿透,怀里紧紧抱着画板。
“老师,”她声音发抖,“我昨晚梦见自己死了。”
我心头一紧。
“但我不是害怕。”她抬头,眼神明亮,“我是高兴。因为在梦里,我终于敢对欺负我的人说‘不’了。然后他们就消失了。我就……就这么死了。可我觉得值得。”
我将她揽入怀中,久久无言。
雨打桃叶,沙沙作响。
数日后,林照带来一份加密档案,是从“憩园”深层日志中提取的异常记录。其中一段引起了我的注意:
>【事件编号:X-914】
>【时间戳:九星连珠之夜,23:47:03】
>【操作类型:未知回溯】
>【目标对象:ID-001(原定序号:始源-a)】
>【执行结果:失败。原因??宿主意识拒绝收敛至单一状态。】
>【附加备注:检测到‘荒谬坚持指数’超标。建议标记为‘不可控共鸣源’,永久隔离。】
我笑了。
他们终于发现了,最危险的不是攻击,不是破坏,而是那种明知可能徒劳,却依然坚持点火的行为。
又是一个无梦之夜。
清晨,我踏上南行之路。
沿途所见,皆有变化。村庄墙上多了孩童涂鸦:火柴、断线风筝、裂开的蛋壳。旅人交谈中常夹杂一句:“你说,会不会其实……”然后相视一笑,不再继续。
我知道,火已经传出去了。
至于我,将继续行走,倾听,记录,提问。
直到有一天,某个孩子指着天空问我:
>“老师,如果梦也能骗人,那什么是真的?”
我会蹲下身,轻轻握住他的手,说:
>“当你开始怀疑的时候,你就离真实最近了。”
风起时,桃瓣纷飞如雪。
我转身望了一眼来路,隐约看见那座倒悬之城在云端若隐若现。钟楼指针稳稳指向正午,而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大地上,像无数根燃烧的火柴,划破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