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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夜深人静,晚棠让惊春同榻而眠。
特殊情况,惊春也顾不得礼数,挨着床榻边沿睡下。
只是她久不成眠,忍不住问晚棠:“夫人睡着了吗?”
“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两个只当来宫里游玩,必须照顾好自己。”晚棠语气平缓,轻声安慰惊春。
她经历的事情远比惊春多,能做的安排在入宫前都做了,眼下只能看天意。
她入宫前便把几包药粉分别藏在发髻以及衣服的隔层之中,进宫时又因着她身怀六甲,以及小皇帝急着召见,所以搜身嬷嬷并不像搜其他人那样严格。
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倘若小皇帝不做人,在萧峙为他讨伐完淮王后还要灭了萧家,她会想法子给小皇帝投毒!
小皇帝都要她一家子的命了,她做不到束手就擒。
惊春的话把晚棠拉回神:“京兆尹会不会因为大姑爷……何家两位郎君的话,便给大爷定下谋逆罪名?”
不同于她的惊慌,晚棠对此十分笃定:“不会,侯爷回京上交兵符之前,侯府不会落罪。”
但小皇帝生性多疑,又已经对萧峙起了疑心,日后定会让萧家从权势巅峰跌落成泥。
晚棠担心的是揪不出幕后黑手,但愿她做的那些安排都能如愿进行……
翌日一早,秦姝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在何家院门外敲了半晌的门。
何锦年丝毫不顾念曾经的夫妻之情,亦不顾念他被何家撵出门后她的不离不弃,叫人朝她们泼泔水来驱赶。
秦姝听到院子里孩子们的哭声,失声痛哭。
她对这个小院倾注了许多情感,没有公婆妯娌,日子惬意,她已经和丫鬟们一起搭了花架,正打算过些日子种紫藤花。
她还打算在花架下做两个秋千,何锦年嫌她乱花钱,她才暂时歇了心思。
她还打算在院子里种一棵桂花树,以后满屋飘香,桂花还能摘来酿酒、做糕点。
秦姝痛不欲生,几乎站不住。
金蝉和碧雨一左一右搀扶着她,金蝉恨道:“姑娘,姑爷……何郎君这是铁了心,您便是死在这里,他也只会嫌您脏了他门口。咱们去侯府,求二姑娘把院子收回来,不能白给他住!”
想到晚棠,秦姝摇摇头:“我没脸见二妹妹,她早就提醒过男子靠不住的。”
碧雨忧心忡忡:“那也去侯府看看二姑娘吧,大姑娘忘了何郎君为何坚持休妻吗?他说武安侯府大祸临头,不想被牵累。”
秦姝止了哭声。
是呀,侯府的祸事难道还要牵扯到秦家?这得多大的祸事?
主仆三人逗留过久,街坊们相继出来看热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秦姝感受到他们的指指点点,狼狈地掏帕子擦擦脸上被泼到的泔水,低着头道:“去侯府看看吧。”
主仆三人灰溜溜地走了。
武安侯府里此时乱糟糟的。
京城人人都传侯府大祸临头,是抄家灭族的谋逆大罪,下人们哪里还有心思继续伺候,有一个小厮昨晚甚至想偷偷逃走,被赵福带人捉了。
此时,侯府的丫鬟和小厮们都被召集到前院训话。
老侯爷夫妇、江嬷嬷和祁嫣几个都在,老夫人眼里还噙着泪,老侯爷眼底暗沉,没精打采。
白发苍苍的江嬷嬷站起身,站在高处台阶之上。
祁嫣见状,主动走到她身边扶住她胳膊。
江嬷嬷看她尚且从容,欣慰地点了下头:“好孩子。”
赵福把私逃的小厮提上来,那小厮双手被绑缚在身后,被其他小厮一推,摔趴在地上:“嬷嬷饶命,我上有老母下有两个孩子,我不能跟着侯府一起被砍头的!”
“掌嘴!”江嬷嬷二话不说,瞥赵福一眼。
赵福撸起袖子,亲自过去给了那小厮两耳光。
小厮疼得不敢再嚷嚷。
江嬷嬷听他安静下来,方出声:“你签的是死契,私逃后会被官府缉拿,随时可能丢命。侯府从未苛待你们,还不曾落罪,你便私逃祸乱人心,知不知错!”
小厮听嬷嬷有理有据,哪有不认错的道理,哭着点了头。
江嬷嬷没有手软:“赵管家,打他十板子!”
赵福早就准备好了,让人搬来春凳,拿来板子,当着所有小厮们的面狠狠打了十下。挨打小厮凄厉的哭饶声,在院子上空盘旋。
秦姝主仆就是这时候被放进侯府的,三人站在游廊里,吓得面无血色。
“别嚎了,十板子死不了。”江嬷嬷面无表情地呵斥那小厮,“你既不愿意继续待在侯府,不勉强。老身会让人归还你的身契,另额外给你两个月的月钱。”
那小厮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真……真的?”
江嬷嬷没再搭理他,又扫一眼院子里黑压压的人头:“不想继续留在侯府的,不管活契死契,可往那边站站,各领两个月的月钱,拿着身契走吧。缘分一场,侯府会念着你们以前尽心侍奉的好,老身望你们日后都平安顺遂。”
下人们原本吓得噤若寒蝉,这会儿都窃窃私语起来。
没人敢相信江嬷嬷的这个决定,纷纷看向老侯爷夫妇。
老夫人咬牙切齿地不愿意,侯府还没有落罪呢,这些个吃里扒外的便都想背弃侯府,全都是白眼狼!
老侯爷按住她的手,扬声道:“此事由江嬷嬷作主。”
下人们得了老侯爷的话,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
都是讨生计的底层,谁都不愿意跟着主子们一起送命,陆陆续续有人朝江嬷嬷所指的空地走去。
“过了这个村便没这个店了,今日不走的,日后若再生异心,老身便不客气了!”江嬷嬷话音一落,又走了一些犹犹豫豫的下人。
约莫两盏茶后,下人们中间出现一道泾渭分明的空隙。
想离开的,竟有一半之多。
梅园里没有一个下人要走,松鹤堂走了一半,锦绣苑除了祁嫣的陪嫁,几乎没人肯留。
江嬷嬷说话算话,当即让赵福和梅园的大丫鬟们一起放身契、给月钱。
秦姝主仆看着断断续续离开的下人,这才确定武安侯府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秦姝等江嬷嬷空下来,才上前见礼,红着眼问道:“嬷嬷,我二妹妹呢?她可还好?”
江嬷嬷看到她便头疼:“听说那混账把你休了?”
秦姝难堪地垂下眸子。
江嬷嬷冷哼一声:“夫人昨日便被陛下请到宫里做客去了,还不知哪一日才能回来。”
秦姝不蠢,明白这话的涵义,急切问道:“她怀着身子,陛下不会伤她吧?”
“老身不知。你来做什么?若是没钱,老身让人给你取银子,回你承州娘家吧。”江嬷嬷不愿多看扶不起来的秦姝,叹着气转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