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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花肥要这么调。”小荷教导阿缘。
阿缘便在一旁认认真真听着，间或点着头。
“菊花喜阳，但每日也不能晒太阳超过三个时辰。”小荷又是吩咐，“平日里沾点水，这样擦洗叶子……”
阿缘粗糙的手指也在虚空打着圈，仿佛在临摹小荷的动作。
“记住了，小荷姑娘……”阿缘小小声道。
小荷没把菊花的养护说尽，期望着阿缘出现问题时，仍然想得到她。
就算是陛下已经快要出兵了，小荷依然尽力让自己表现得从容不迫。
她在计划里，早已预留好了时间，耐心地等待猎物再次咬钩。
可她没想到，阿缘会那样地主动——
只是一天之后，阿缘便带着自己家的小丫鬟出门，故意低着头绕了一大圈，装作路过的模样，实则是来买花株。
许是太孤独了，许是看到小荷的生意实在太烂，也许是两者兼有之。
阿缘选择来照顾小荷的生意。
后来小荷打听到，阿缘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几乎从不出门。
她如同锁死在一方天地里的幽灵，从不与外界接触。
十几年了，街坊邻居居然没有一个相熟之人。
她的两个侍从，那老婆子太老了不知还能陪她多久，小丫鬟又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阿缘的人生，逐渐走到了一个死角。
小荷的到来，可谓是一片清新的甘霖。
令阿缘有了一个出门的理由，她每日都会来照顾小荷生意，顺便把小荷邀请过去，请教各种各样的养护知识。
她像是很久没遇到过聊得来的了，左问问、右问问，一张嘴有点无处安放。
小荷可以看出，阿缘本性是个极其健谈的人。
可惜残酷的命运，令她流离辗转；
世人的偏见，又令她被迫藏在市井之间，如同一个与世隔绝的活死人一般。
直至遇到了外来人小荷，才敢小心翼翼探出头来，借着养花的由头，向外面的世界伸出触角。
…………………………
当小荷与阿缘交往之时，谢源也在带着苏世吃吃喝喝。
松城在曹良卿的治理下，一直保持着和平。
此地世家贵族众多，生活也富庶奢侈。
就是由于太过平和了，就算曹良卿也在厉兵秣马、纠集军队了，并州首府松城，还是一片和谐。
“渊公子，不是说找人？”苏世似笑非笑看着眼前吃得津津有味的男人。
“松城一直以来，都是繁华汇聚之处。”谢源摇头晃脑。
“你看这油酥鸭，屁股多翘。”谢源一口一口无比优雅且享受地啃着他的翘屁嫩鸭。
苏世嘴角一勾，他就喜欢这种不顾任何人死活，使劲作的劲儿。
思罢，苏世敲了敲桌子，叫来店小二：“我要屁股比这鸭还翘的烤乳猪。”
饶是店小二，也是一梗。
两人虽然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目光，但是全不在意，吃吃喝喝，好不快乐。
谢源甚至还兴高采烈点了个小曲儿。
嗦完最后一根鸭锁骨后，谢源闭着眼睛回味了一遍，悠悠道：“人找到了。”
苏世瞥了他一眼。
“那人从我们坐下来之后，出现在这里三次。”谢源慢慢道。
“画出来。”苏世道。
谢源果真画了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认识吗？”
苏世看着这样的抽象风格，迟疑摇了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就对了，我看就长得像你师弟。”谢源毫不客气。
苏世看着那抽象的小人，心底也是对谢源的奇智无比佩服。
这都能被发现。
两人走出酒楼，随行的暗卫就已经出发跟踪那易容的人而去。
可惜傍晚时分，却是空手而回。
“果真是你师弟，反侦察能力确实厉害。”谢源淡笑，“我们的人竟然跟丢了。”
苏世也是笑：“你才厉害，守株待兔，静待我师弟上钩。”
“不急，我会一家一家查，总会找到你的好师弟。”谢源在夜色里，一字一句道。
……………………………………
两人的一举一动，实则都在曹良卿的监视之下。
“今日，两人去了城里最好的那家酒楼，饭食间讨论，到底是鸭子的屁股翘，还是猪的翘。”军师叙述着这一日，江南来的贵客，到底在做什么。
“不用跟我说了。”曹良卿揉了揉额头，“此二人放浪形骸，不像是有野心的，先不管他们。”
“布置军备，以迎沧州军。”曹良卿叹了口气道。
军师听闻，连忙称是。
“主公，谢淮坐拥六州、兵强马壮，咱们……确定不和江南合作吗？”军师又是犹豫。
“我们与谢淮全力相碰，谢淮也讨不了好。”曹良卿道，“至于江南，再议吧。”
现在强兵压境，江南又拿出如此诚意，主公若还是再议
军师当然知晓，主公用兵天下无双，纵然可以抵挡——
但并州必定生灵涂炭。
如今的状况，是世家不事战争，一味歌舞升平，依附并州。
他们自以为无论谢淮还是曹良卿，都是越朝正统，必不会对他们有所损害。
可事实当真这样吗？
据他们了解，谢淮对世家半点不留情面，私底下手段酷烈，就差没高卓狠了。
而曹主公……军师担忧地看了主公一眼，他总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主公并不想保护这些世家了。
主公表面百般玲珑，对世家推崇至极。
实际上在很多个处理政事的夜里，他都忍不住对这些士族递上来的帖子，露出深恶痛绝的表情。
可转眼间，仿佛又戴上了欣赏推崇的假面。
他总觉得，主公那平湖一样的表面下，有一种想要把现有的一切毁灭的情绪在。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侍从传话来：“主公，夫人求见。”
在场包括军师在内的几名心腹听闻，纷纷回避开来。
曹良卿的夫人王氏，款款而来。
她吩咐侍女把煮好的汤品端了上来，她约莫三十四五的年纪，保养得当仿佛二十来岁的姑娘一般。
“主君，劳累了，喝一喝这天麻乳鸽汤吧。”
躲在暗处的心腹们都在偷笑，看这一对恩爱夫妻。
只有那军师，仔细盯着曹良卿的表情，他并没有表现得欣喜。
甚至开口：“说吧，又出了何事。”
王氏端了端身子，“还不是你那宝贝女儿亲事一事。”
如今王氏的大女儿，与妾室的女儿都到了定亲的时候，作为主母，王氏要为儿女们多多规划。
于是，王氏便说起了自己的主意。
自己女儿当然要配号称七百年士族第一的崔、卢两家，至于妾室的庶女，自然要找一个殷实之家嫁去。
字里行间便是，锅配锅，盖配盖。
所谓的殷实之家，不过是个低门落魄户，婆母还凶悍。
到了王氏嘴里，就成了庶女顽劣，需要夫家管教。
而她的女儿，便是天上晨星，合该把庶子庶女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