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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庄的雪下得愈发紧了,鹅毛似的雪片打着旋儿从天上落下来,把梯田盖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道道起伏的轮廓,像盖着白棉被的婴儿。学塾的烟囱里冒出的烟,在冷空气中直直地往上飘,与天上的云层连在一起,分不清哪是烟哪是云。
唐小山裹紧了身上的棉袍,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去查看水坝的进度。黑风寨的汉子们正在夯土,他们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脊梁上冒着热气,夯锤落下时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震得雪沫子从旁边的树枝上簌簌往下掉。
“少爷,这坝基夯得比石头还硬!”前寨主甩了把脸上的汗,热气在他鼻尖凝成白霜,“老水手们说,开春化冻后再浇一层石灰浆,就是百年不塌的铁疙瘩!”他手里的夯锤柄上缠着防滑的麻绳,磨得油光锃亮,显然是用了有些年头。
唐小山走到水边,看着已经打下的两排木桩,桩子深深扎进河床,雪水在桩缝间打着旋儿流过,激起细碎的冰花。“年前能把坝体修到齐腰高吗?”他弯腰捡起块冰,冰面映出他的影子,眉眼间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却已藏着沉稳的底气。
“能!”汉子们齐声应道,声音在山谷里撞出回音。他们怀里揣着唐家庄发的烈酒,冷了就抿一口,辛辣的暖流顺着喉咙往下淌,干活的劲头比炭火还旺——谁都知道,这水坝修好了,明年梯田的收成能再涨两成,家里的娃就能多添件棉衣,婆娘的嫁妆匣子里也能多攒几个铜板。
正说着,护卫队长匆匆跑来,靴底的雪在地上踩出一串深印:“少爷,那伙在采石场鬼祟的人带来了。”他身后跟着两个护卫,押着四个缩着脖子的汉子,汉子们的裤脚都结了冰碴,显然在雪地里待了不少时辰。
唐家庄的祠堂里,香案上摆着祖宗牌位,香炉里的青烟袅袅升起,在冰冷的空气里拉成一条细线。四个穿着短打的汉子站在香案前,眼神躲闪,为首的那人颧骨很高,手里攥着个破皮囊,囊口露出半截锈迹斑斑的匕首,刀刃上还沾着点暗红的痕迹。
“说吧,你们是哪路的?老往河道那边瞅什么?”唐小山坐在供桌旁的长凳上,桌上放着碗热茶,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他故意没让护卫搜他们的身,就是想看看这些人藏着什么猫腻。
高颧骨汉子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得格外明显:“俺们……俺们是来买石头的,听说唐家庄的青石好,质地坚硬,想拉几车回去盖房子,垒猪圈也结实。”
“盖房子用得着带匕首?”护卫队长“哐当”一声把从皮囊里搜出的匕首拍在桌上,匕首的护手处刻着个模糊的“覃”字,“这上面的血锈,是刚沾的吧?怕不是在哪个山头劫了道,跑这儿躲风头来了?”
汉子们的脸色“唰”地白了,像被雪糊了一层。为首的高颧骨汉子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被旁边的同伴扶了一把才站稳:“不是的!俺们真是来买石头的!这匕首……是路上防身用的,山里有狼……”
“狼?”唐小山端起茶碗,吹了吹浮沫,茶沫散开,露出底下清亮的茶汤,“唐家庄的山,五年没出过狼患了。倒是上个月,有人看见大覃的探子在这一带出没,说要找机会‘拜访’咱们的梯田。”
高颧骨汉子猛地抬头,眼里满是诧异,像是没料到这少年竟什么都知道。唐小山放下茶碗,声音沉了沉:“我知道你们是大覃派来的。想要梯田图纸,或是想打探水坝的虚实?”
祠堂里静得能听见雪粒打在窗纸上的声音,噼里啪啦,像有人在外面数着时辰。高颧骨汉子忽然“噗通”跪下,膝盖砸在青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身后的三个同伴也跟着跪下,磕了个响头:“唐少爷饶命!俺们也是被逼的!大覃将军说,办不成事,俺们全家都得掉脑袋!”
原来,大覃不仅想要梯田图纸,还听说唐家庄在修水坝,怕这水坝将来能改道淹了他们的良田——大覃的粮仓就建在下游的平原上,一旦水坝溃堤,后果不堪设想。所以特意派这伙人来打探虚实,最好能偷偷毁了坝基,哪怕只是在木桩上凿个小洞,开春化冻后也能让水坝自然坍塌。
“你们倒是敢想。”唐小山看着他们哆嗦的样子,忽然想起黑风寨的汉子们夯土时的模样,脊梁上的汗珠砸在冻土上,瞬间就冻成了冰珠,却没人喊一声累,“这水坝是一百多号人一锤一锤夯出来的,别说凿个洞,就是用炸药炸,也得费些力气。”
高颧骨汉子哭得老泪纵横:“俺们也是没办法啊!家里的娃还等着米下锅,将军说只要把这事办了,就给俺们每人十石米,够吃三年的……”
唐小山沉默了片刻,站起身走到祠堂门口,推开大门。外面的雪还在下,学塾的方向传来孩子们的读书声,“人之初,性本善”,一声声,像雪粒落在心上。他忽然回头:“想活命不难。回去告诉大覃使者,图纸可以给,但得用五十个铁匠来换——要会打犁铧、会淬火的好手。至于水坝,”他望向窗外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