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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庄的晒谷场被晨光泼得透亮,新扎的木架上晾着刚收的绿豆,绿得像浸了油,风一吹就轻轻晃,把影子投在地上,恍如成片流动的碎玉。
唐小山踩着露水往粮仓走,鞋尖沾着的草屑蹭在青石板上,留下串浅绿的印子。刚走到粮仓门口,就见阿秀蹲在地上,手里捏着支炭笔,正往新做的领粮券上写字。她写得慢,一笔一划像在绣花,“伍斗”两个字被框在方格里,横平竖直,比他以前写的瘦金体敦实多了。
“这字比我的好看。”唐小山挠了挠头,袖口沾着的钴料蹭在门柱上,留下道蓝痕——那是昨天帮老铁匠给镰刀淬蓝时蹭的,洗了三遍都没洗掉。
阿秀仰起脸笑,阳光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淌,在领粮券上投下细碎的金斑:“先生说楷体稳当,老婆婆们能看清数字呀。”她忽然踮起脚,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他袖口的蓝痕,指尖像沾了晨露的花瓣,“而且这个颜色,和粮仓顶上的旗很配呢!”
唐小山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粮仓顶,那面红底黑布的旗帜正被风托着舒展,“唐”字旁边新绣的“民”字针脚还泛着白,是阿秀昨夜就着油灯绣的,线用的是染坊剩的靛蓝,果然和他袖口的钴料一个色。
正说着,桐丘城的里正匆匆赶来,手里攥着张字条,纸角都被汗泡软了,他跑得急,领口的纽扣崩开两颗,露出里面打补丁的汗衫:“唐公子!县太爷让我来问,那五十石粮……真按您说的,留给县衙当‘周转粮’?他说要是不够,让您尽管开口,库房里还有囤着的陈米呢!”
“够了。”唐小山望着远处佃户们扛着粮袋往家走的背影,露水打湿了他们的裤脚,却没人在意——昨儿刚分了新粮,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连走路的步子都透着轻快。“告诉县太爷,不用动陈米。等双季稻种下去,秋收后还他一百石新米。”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往铁匠铺跑,帆布褂子在风里掀起角,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里衣,“对了,让老铁匠多打些镰刀,要带锯齿的那种,割稻子快!”
老铁匠的铁匠铺就在粮仓后身,青砖墙上爬满了牵牛花,锤声“叮当”撞在砖墙上,又弹回来,在巷子里荡出回声。唐小山掀开门帘时,老铁匠正把淬好的镰刀往铁架上挂,蓝幽幽的刀身映着他满是皱纹的脸,他眯眼瞅着唐小山袖口的蓝痕,忽然压低声音:“昨晚沙狼的人来了,送了五十张狼皮,说……说用这个换您上次说的税收权?”
唐小山摸着铁架上的锯齿镰,指尖被锋利的锯齿划得发麻,却没缩手:“告诉他们,狼皮留着做褥子,给村里的老人过冬。税收权按之前说的,一成。但得加个条件——让铁木真那小子亲自来学打镰刀,学会了,我再把北麓关卡的图纸给他。”
老铁匠眼睛瞪得溜圆,烟锅子在鞋底上磕得“梆梆”响:“让沙狼王子学打铁?这……这能成吗?他那双手,怕是连锤柄都握不住吧?”
“怎么不成?”唐小山拿起把刚打好的锯齿镰,往旁边的稻草垛上一挥,齐刷刷割下一片,断口齐得像用尺子量过,“他不是总说‘抢不如挣’吗?让他自己挣回关卡权,才不算食言。”
说话间,周先生带着南楚的农把式们来了。五辆马车在巷口排开,车板上堆着小山似的稻种,麻袋上印着“南楚双季稻”五个字,墨迹还新鲜得发亮,像是刚写上去的。周先生穿了件月白长衫,袖口却沾着泥——想必是亲自押车来的,他掀开最上面的麻袋,金黄的稻种滚出来,在阳光下闪着油光,每粒都圆滚滚的,像小元宝。
“农把式们带来了三册《稻作要术》,从浸种到收割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周先生掏出块帕子擦汗,帕子上绣着朵小小的稻穗,“不过有个事得跟您商量——林宇的余党还在盯着这批稻种,要不……让南楚水师护送着,先藏进唐家庄的地窖?”
“不用。”唐小山抓起把稻种,指尖碾开一粒,露出饱满的米仁,白得像玉,“就摊在晒谷场晒着,让全桐丘城的人都看见。林宇的人敢来抢,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现在的桐丘城,不是谁想撒野就能撒野的地方。”
他转身往晒谷场走,阿秀抱着装领粮券的木盒跟在后面,木盒是她用旧木箱改的,边角被砂纸磨得光滑,还钉了圈铜片,在阳光下亮晶晶的。走到晒谷场边,阿秀忽然指着远处喊:“快看!是沙狼的人!好像……好像是铁木真王子亲自来了!”
唐小山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尘土飞扬的官道上,一队沙狼骑兵正往这边来,为首的果然是铁木真——他居然穿了件粗布短打,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上面还沾着泥。离着老远就看见他手里拎着个铁皮桶,桶身晃得叮当响,身后跟着的沙狼兵们扛着新打的镰刀,一个个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红,像是第一次上丈母娘家的毛头小子。
“那个……”铁木真在晒谷场边勒住马,翻身下来时差点被脚镫绊个趔趄,他挠着头,把铁皮桶往唐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