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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令温瑜拖着伤体颠簸,亲自命三千铁骑护送紫銮宫温瑜双亲赶往渌州,意在令温瑜举家团圆,因此周遭皆是岁末忙碌景象,温瑜倒是成了个闲人,遣人将自己于中路壁垒城帅帐的物件送来,自己则提前在门前迎接,瞧着许多熟面孔忙前忙后,总觉感慨。
这送货车马行里头有不少人手,乃是温瑜下令军屯过后,发散往渌州各地帮忙的兵卒,苍水关一战又重新披挂上阵,虽战死者极多,仍是有不少兵卒负伤过后,索性留在渌州,并未再跟随大军东进,此时忙碌之间,还不忘向温瑜躬身问好。
才至正午,温瑜送罢这些位车马行的伙计离去,刚要掩上门环,就有人叩门。
来的既不是唐不枫,也不是朱开封,更不是忙到焦头烂额的小姑娘青穗,而是不知长途跋涉多少时日的贺知洲。
正堂前两两对坐,硬塞到温瑜府上的两位侍女废好大力气替贺知洲卸甲,温瑜则是摇头苦笑。
“难得受这般重用,听闻赫罕近来在东境布局里,尤以沈白坡几人为首,你不好生做事,忙不迭返回渌州作甚?”
贺知洲盯着温瑜面皮上下打量了打量,忽然咧嘴。
“还是渌州养人,胖了几分。”
自从诛杀燕祁晔过后,王庭胜局已定,温瑜就不再动用那等越发熟稔的易容手段,此时并未挽髻,而是任由发丝披散下来,若非王庭有意传扬,怕是许多人都不敢认,这位眉眼生得动人,容貌极好的姑娘,就是那位值王庭危难之际挂帅,平定乱局的王庭主帅。久在军阵当中,原本极好的五官眉眼上又添英气,自然看得贺知洲一愣。
“那是自然,”温瑜也并未理会贺知洲稍有亲近的言语,随意摆摆手,从一旁堆积如山的信件中抽出一封,放在火盆里烧净,“虽说闲得很,可起码不必再为精打细算,揣测燕祁晔黄覆巢心思而茶饭不思,睡得安生,我已有好些日子安眠,动筷时节细嚼慢咽,当然显富态。不过眼见年关在即,你不去洙桑道主城中坐坐,前来渌州作甚。”
这片府邸庭院打理得极好,听那些位诚惶诚恐的渌州官员讲,府邸乃是此地大户人家兴修,留待年岁渐长过后前来落户,于是常年有家仆打理,不过听闻温瑜找寻住处,便连契纸带府邸摆设,一并相赠。
庭院围墙漏窗滚圆,有瓦片交叠,天朗气清时日光懒散穿过瓦片,摇落细碎细碎的光影,如今大雪压盖到瓦上,犹似佳人睫眉轻颤,随漏窗前四季常绿小竹针叶树灌,碧白碧白,晃得人心怜。
贺知洲不习惯迟疑,今日却显得吞吞吐吐,温瑜不明就里,倒也不紧追着去问,只是神色平静地把由车帐运来,堆叠到正堂的书信堆里,一封封书信取出,慢慢放进火盆,任由宣纸被火舌舔舐得枯萎。
“这茶可不新鲜。”
不知怎的话锋一转,贺知洲重新捧起茶汤抿了抿,故作轻松道,“王庭虽说是有穷苦的时节,主帅俸禄可从没缺过,这般省吃俭用,难道是将这份银钱挥霍了?”
“我听说主帅与大元境内的土楼,往来甚密,难不成银钱真是送到土楼去打了水漂?”
温瑜取信的手指一顿,“土楼虽受人冷眼,当世修行人皆云,土楼翻来覆去,是为亲手挝扭大势,所欲不见得是坏,但口碑愈差。可王庭嫌过无兵无粮,痛恨过百姓无辜受铁蹄蹂躏,什么时候怕过脏了?我凭手头银钱与土楼做买卖,更不能算在王庭头上,何错之有?”
“你晓得我所讲,并非只是大元事。”
贺知洲淡然一笑,将原本已要脱口而出的话,重新压回胸膛,朝温瑜规规矩矩行礼,“此来不过是担忧温帅抱恙,既然见到了,那就不多说,告辞。”
走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只剩温瑜蹙眉,将手中已然残破的信件展开,才稍稍有些了然。
书信上头正好写的是云仲入子阴山,力敌山?时节崩碎拼死丹田,斩开大岳的消息。
披着绸衣面颊清减的温瑜犹豫了半晌,最后也没再舍得将其余书信扔到火盆中,而是从怀中将一团幼芽似盈盈放亮的光团捧出,放在身侧的桌案上,双手捧起脸,定定看着那枚已然溃散大半,曾助自己远隔千万里钉死燕祁晔的苦露,忽然发觉这道剑气近来忒不安生,上蹿下跳,光华又再度暗淡许多,于是合上水光渐漾的双目,抿嘴凄凄一笑。
分明春即来,又恐别家春风偷掠过良人心口。
苦恨情长驻,割舍私心历来做不得数。
而在大元苦露,双鱼玉境连重阳玉境等数地异动过后,尚在客店内逗留,同袁本末拼酒两日的云仲,忽然觉得自己那枚红绳与玄桥剑气,忽然之间脱去掌控,如是鱼跃浪花,虎脱樊笼,随即而来的便是好容易休养得来的内气,如脱缰野马似离体而去。
即使李福顺率先察觉不妙,出手相助,惊动步映清与袁本末三人,也一并抵挡那阵凭空而来,磅礴的吸扯力道,仍是难以抗衡,到头来云仲总觉连一身血肉都要被扯得干净,面孔都霎时间清瘦下来,心惊胆寒,只得盘膝坐定抱心守神,与这道凭空而来的气机抢夺内气。
不知怎的,突兀遭劫的云仲忽然想起,吴霜在山头时常念的一篇颂子,好像是当年由李抱鱼处学来,难得没忘个干净,便病急乱投医似默念起来,顿觉灵台清明澄澈。
龙虎猖狂,心念炎烈。
慧剑才挥,二兽俱灭。
不远处破庙里,老道怔怔起身,将背后始终拿来挠痒的柳条抽出,一步迈出十里,丝毫不在意那位驼背徒儿。
直到那位生得灰不溜秋驼背瘦弱的徒弟追赶上来时,才知道自家师父为何事惊动。
有道雾气缭绕的身影,耷肩闭目,盘膝坐于一条通贯天地,不知几百丈的赤龙背后,龙躯晃动鳞鬃晃动,徐徐前来。
飞云开路,瑞彩千条,紫气往复,风卷雪升胜似惊雷怒涛。
灿灿仿若仙家临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