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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的眼里有奇妙的情绪,年轻皇帝的语气很平静,他温和地解释:“你不明白两点。第一,你不平凡,第二,他不是江湖中人。”
“草民不懂陛下的意思。”
“你只知道他叫叶障目。你知道他的另一个名字吗?”天子没有等陆小凤的回复,他自顾自地说下去:“他叫朱严胜。”
“朱……”陆小凤睁大眼睛。
这是国姓。
很多人都姓朱。但是京城的朱与外面的朱不一样,而紫金城里的朱氏与他们都不一样。
“他差点就成了朕的兄长。”天子说着说着,『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他继续道:“说是差点,其实只是没有依据的胡『乱』猜想而已。”
陆小凤沉默了。
他知道了一件事:天子并不想听他的回复,天子只想让他倾听。
所以陆小凤顺从地摆出倾听的姿态。
他也没有什么别的可做的了。
天子看着他的样子,又低低地笑了。天子摇了摇头,笑着道:“那是九年前的故事了。”
“我的父皇啊,他是个天真良善的人。他被朝中佞臣蒙蔽了眼睛,却一无所知——或许有所觉察,但他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天真,就意味着优柔寡断。而优柔寡断,就意味着无法轻易下手。他没有在开始就铲除蔡丞相的党派,这是一切祸患的开端。”
天子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何等大逆不道的话语。他看着陆小凤,轻轻说:“你经历过那段时期的。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一切灾难『性』的人祸组成了那十年。无数人连活下去这样简单的愿望都做不到。我得承认,他并不是个好皇帝。但我也必须承认,他其实是个好父亲。”
陆小凤蜷缩起手指。他当然经历过,他就是因为经历过,所以才会想从高墙之上跳下去。他不想趋炎附势,也不想饿死在路边。这样一眼能望到头的人生太过可悲了。人生怎么能是这个样子?
天子笑道:“你可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起这件事。保持耐『性』,继续听罢,你就知晓这一切了。”
“——有天,父皇带着我微服私行。他想带我去见见紫禁城之外的世界。”
“我们把随行的侍卫甩掉,却『迷』失方向,走进了深巷之中。”天子的声音渐渐轻起来,他呼出一口气:“那可真是个很深很深的巷子。”
有人在哭。
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失去了一切一样。
少年天子不明白。他松开拉着父皇的手,情不自禁地靠近了那位哭得极为凄惨的人。天子拍了拍他的肩,有些笨拙地问:“为什么要哭?”
那个人没有理天子。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庞落下。地上都积蓄了一片低低的水坑。天子感到有些困『惑』,又觉得有些可怕。他蹲下来,捧起始终在哭泣的人的脸。
那是一个与他差不多年龄的少年。
少年长得非常好看。浓墨般的眉下是圆润的眸子,眼睫上还滴着一颗要落不落的眼泪。调皮的珠子掉进唇齿中,酝酿出一片水润的殷红『色』。
当时的天子想:果然,美人哭起来都是好看的。
可他实在是哭得太惨了些。大大的杏眼里一直滚落着泪珠,那些温热的泪珠顺着天子的手滴在地上。天子有些慌,他胡『乱』地用袖子抹去那些泪水:“别哭了。别哭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要哭成这个样子?”
少年的眼角渗出血来。
他笑了出来。
他的喉咙因为长久的哭泣而变得干涩,本来清澈的音『色』染上喑哑。少年说:“我必然……是走上了末路。”
皇帝也蹲下来,他有些怜爱地『揉』了『揉』少年的头发:“这世间哪有末路?路是人走出来的,你只是没有发现而已。”
少年听见他这话,却放声大笑。
天子站在一旁,他怔怔地望着这少年,竟觉得对方笑得比哭得还要难听一些。
“这世间——哪里又有路呢?”两行血泪从少年的侧脸滑过,他道:“连太阳都望不见的世界,哪里能找到路来?”
他们两明明讲的事物根本不同,但听见这句话,皇帝的手却一颤。
皇帝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犹如自己不是九五至尊,而是一个普通人一般蹲了许久。听着这孩子泣不成声地哭泣,皇帝望着灰白的天空,耐心地等了整整两个时辰。
很多时候,醒悟只是需要一句话的点拨。
那孩子仍然在哭。
皇帝将面前的孩子扶了起来,他郑重地道:“你若是没有地方待,便让我收留你罢。”
诸葛正我欣慰地发现,软弱而不作为的皇帝突然如梦初醒,皇帝想要努力去挽回这个腐朽的朝野。
诸葛正我:“我听闻了那个孩子的事。你可有想过,给这孩子取个名字?”
皇帝:“他有名字。我赐予了他国姓。从今起,他便是朱严胜。”
“也好。只是……朱严胜不能再在你这里待下去了。逆党的人只是猝不及防迎了一棒,所以才会死伤如此惨重。再等上一会,我们一定会迎来可怕的反扑。——有心人很快就能查到关于这个孩子的事情,正是因为他,你才振作起来的,不是吗?若你想保护他,那我们必须把他藏起来。”
“藏到哪?哪里是安全的?”
“太平王府。”
往后的两年里,天子都再没见过那个在深巷处恸哭的少年。
他撑着脸一边听诸葛正我的教导,一边会忍不住想:那个少年哪去了?
要是他留在皇宫里就好了。
我也想要个兄长。
父皇有太平王,有南王。
真好,我也想要。
而彼时的少年宫九抬起头看向叶障目,他毫不遮掩目中浓烈的厌恶与最深沉不过的恶意,却在面上缓缓『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你就是我的新兄长吗?”他道:“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讨厌你讨厌得要死。兄长,你直接去死好不好?”
太平王府有我就可以了,突如其来的你——算什么东西?
叶障目蓦地伸出手,他狠狠地掐住宫九的脖子。
看着面前少年人痛苦地挣扎,他只是无动于衷地冷声说道:“……不要叫我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