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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进钱庄时,我详细背过规程,钱庄若是倒闭,剩余资产理应首先偿还小额客户,轮不到洋人呢。”
“这就是我要讲给你的第二桩事体,茂升钱庄已将一百两以内的小额庄票全部兑清了!”
“啊?”顺安一脸震惊,“那⋯⋯鲁叔他为啥上吊呀?”
“姓鲁的上吊在先,钱庄偿钱在后!”
“啥人偿的?”
“你的那个阿哥,伍挺举!”
顺安目瞪口呆,好半天方道:“十万两哪,他⋯⋯哪来介许多洋钿?”
“有贵人帮他!”
“啥贵人?”
“我这正琢磨呢。”章虎若有所思,“听说他拿的是一张汇丰银行支票,十万两整,就跟你的那张一模一样!”
“难道是⋯⋯”顺安心里一动,“麦小姐送他的?”
章虎看向他,不解:“麦小姐为啥送他?”
“章哥有所不知,麦小姐相中了挺举阿哥,麦基差点儿要招他为婿呢。”
“娘希匹!”章虎大睁两眼,“要是这说,想必是了。”
“唉,”顺安长叹一声,“挺举阿哥这⋯⋯哪能讲哩,鲁家败了,钱庄破产了,有多少银子也是打水漂,啥人要他偿还这笔钱了?再说,眼下市面上银子最缺,他却把介许多银子⋯⋯”
“赚了吆喝哪!”章虎鼻孔里轻轻哼出一声,“就这辰光,满城甬人都在称颂他哩!”
“吆喝又不值钱!”顺安嘟哝一声,一脸惶惑地蹲在地上。
天色昏黑,鲁家灵堂一片阴森,俊逸的棺木前面亮着长明灯。
没有外人了。
挺举面对棺木跪着,身边是阿秀,碧瑶一人跪在棺材的另一侧。
齐伯、阿祥皆在院中忙活。明日出殡,他俩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做。
挺举又跪一时,猛地想起什么,在衣袋里摸几下,掏出一个信封。这几日忙得昏头,他把麦小姐的信完全忘了。自从收到信,他还真没有细读呢。
挺举展开信,就着长明灯读起来。
第一页是麦嘉丽的字迹:“伍,我很难过,我很很难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伤心,但我知道,一定有什么错了。一定是我爸爸错了。我爸爸是好人,他一直是我的好爸爸,但是,你那么伤心,就一定是我爸爸错了。无论爸爸做错什么,我都要对你说声对不起,说麦克多的对不起。我爱你,我爱天使花园,我爱所有天使,我到af
ica(非洲)去,你等我两个月,我一定回来⋯⋯”
字迹歪歪扭扭,有不少错别字。
挺举轻叹一声,心道:“麦小姐,你太天真了!你根本不了解你的阿爸!”
挺举展开第二页纸头,落款是麦基,写道:“伍先生,我敬佩你,也为股票造成的结果深表遗憾。请你相信,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个生意人,我只想做生意,从头到尾都是做生意。股票成为今日状态,我始料不及。我生意失败,走投无路才冒险去做橡皮股票。起初,我只想赚点钱,但后来,中国人自己疯了,上海滩整个疯了,我控制不住局势,别无办法,只能离开上海。你是一个让人敬畏的商人,也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很可惜,你不能成为我的女婿。p.s.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贫困,这张支票送给你做资本,祝成功。”
这封表述流利的信当是出自里查得之手,亦当是麦基的口述。
挺举放下信,闭目,心道:“鲁叔,我晓得你有许多想不开的地方。麦基父女的这两封信,我一并儿烧给你,相信你读了,啥都明白了。”
挺举将两封书信连同信封放到长明灯上,点着火,看着火苗燃起来,搁到焚烧冥纸的大瓦盆里。
齐伯端着两碗稀粥走进,对碧瑶道:“小姐,喝口粥吧!”
碧瑶如痴似呆,没有理睬。
齐伯将稀粥放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将另一碗粥摆到另一侧,对阿秀道:“阿秀呀,你也得喝一碗。老爷走了,大家都伤情。可无论多伤情,饭得吃,是不?这还没出三天,我晓得老爷不会走远,就在这个屋子里,就在这根梁头上盘着,看着你和小姐哩。你俩都不吃,老爷⋯⋯伤心哪!”
阿秀的眼里流出泪水。
齐伯守了一会儿,长叹一声,将粥碗搁她旁边,转向挺举:“挺举,你出来一下。”
挺举起身,随齐伯走到院里。
“小姐、阿秀不吃不喝,哪能办哩?再撑下去,怕是要出大事体!”齐伯一脸忧急。
挺举的眉头拧起来。
“阿秀好劝,主要是小姐。”
“是哩。”
“你晓得晓迪在哪儿吗?怕是只有他能劝动了!”
“我寻他去!”挺举略一思考,拔腿走向院门。
挺举大步流星,直奔四马路的翠春园,找到陈炯,要他寻找顺安。陈炯安排炳祺寻访,自与挺举坐等音讯,聊些灾后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