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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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挺举摇头。
    顺安陷入苦思。
    “阿弟,究竟发生啥事体了?”
    顺安泪水流出,带着哭腔:“阿哥,鲁叔他⋯⋯啥都晓得了!”
    挺举又是一怔:“他晓得啥事体了?”
    “我的家世,就是我不姓傅的事体,还有,和小姐的事体。”
    挺举吸进一口气,假作不知:“你和小姐怎么了?”
    顺安咬会儿嘴唇:“因为那几首诗,小姐爱上我了!”
    挺举沉思有顷:“阿弟,我问你,你爱小姐不?”
    “爱。”
    “我是讲,你爱的是小姐,还是小姐的家财?”
    “是小姐!”
    “你起誓!”
    “还起什么誓呀?”顺安给他一个苦笑,“鲁叔已经把我⋯⋯扫地出门,这就要我拍屁股走人哪!”
    挺举紧盯住他:“阿弟,你⋯⋯起誓!”
    “仍为小姐吗?”
    “是。”
    “好吧,我起誓,我真爱小姐,若有谎言,天打雷击!”
    挺举缓缓嘘出一口气。
    “不瞒阿哥,”顺安接道,“这个誓,我早起过了。那日在三清殿,是对三清爷起的!阿哥,你有所不知,我和小姐,就像阿哥与⋯⋯与那个葛小姐一样,真就是不打不相识啊。开始辰光,我恨她,可到后来,我爱上她了。可这辰光,鲁叔硬要赶我走,我⋯⋯我和小姐⋯⋯这该哪能个办哪?”说完直抹泪。
    “阿弟,你回房去,我寻鲁叔!”
    挺举进来时,鲁俊逸仍在案前坐着,一动不动。
    挺举在他斜对面的蒲团上坐下。
    “是为甫顺安来的吗?”俊逸的声音出来了。
    “不是。”挺举沉声应道。
    “哦?”俊逸睁开眼,看过来。
    “我是来请罪的。这桩事体,不能全怪顺安。顺安的改换名姓,我也是同意了的,跟他是连坐。鲁叔有啥处罚,挺举理应分担!”
    “挺举,你⋯⋯”俊逸震惊,盯住他,“此话何意?不会是⋯⋯请辞来了?”
    “不是。是有些事体,我想讲给鲁叔听。”
    俊逸嘘出一口气:“讲吧。”
    “鲁叔,”挺举侃侃说道,“您既已晓得顺安的家世,我不想再讲什么,只想讲一点,顺安走到这一步,事出有因。我与顺安一起长大,算是理解他的人。顺安聪明,上进,好学,吃苦,有心劲,不甘居人后,只是因为生在甫家,断了所有上进的路。牛湾镇的事体,鲁叔无不晓得。虽然甫家早在雍正年间就已削掉贱籍,但人们并不这么看,仍旧觉得他家低人一等,不能参加科举,不能当官差,不能置地务农,甚至连学做生意的资格都是没有的。”
    俊逸长吸一口气,陷入思索。
    “在牛湾人看来,顺安天生就该是个唱戏的,其他事体不配做,麻烦的是,顺安并不喜欢唱戏,只喜欢学做生意。顺安是个天生的生意人。他到典当行里求徒工,徒工没求成,却受到一通羞辱。那桩事体,鲁叔想必早就晓得了。鲁叔,甭说甫家不是贱籍,纵然是贱籍,也不能不让人家当徒工呀!论起贵贱来,士农工商,商排在最末,顺安却连学做最末的资格都没有,叫他如何去想?”
    “唉,”俊逸轻叹一声,“挺举呀,鲁叔不是在意这个,鲁叔在意的是他的人品。你晓得的,欺师灭祖是不赦之罪,何况他更进一步,更名换姓,不认父母,这又撒下弥天大谎,欺瞒鲁叔⋯⋯”
    “鲁叔,”挺举应道,“说到人品,我不便评价。更名换姓,却是出于无奈。至于撒谎欺瞒鲁叔,这是更名换姓的必然后果。顺安更名晓迪,为的就是隐瞒身世,请鲁叔斟酌。”
    “这个不说了,”俊逸苦笑,“挺举呀,你有所不知,他这人⋯⋯想得多呀!”
    挺举笑了:“鲁叔所指,可是晓迪与小姐的事体?”
    俊逸吃惊:“挺举,你⋯⋯你哪能晓得?”
    “晓迪把事体全都对我讲了。他爱小姐,是真爱,小姐也是真心爱他,他们是有情人⋯⋯”
    “你⋯⋯”俊逸震怒,气结,“甭再讲了!告诉你,这桩事体不可能!”
    “鲁叔,古之选人,唯贤不唯门第⋯⋯”
    俊逸冷冷一笑,武断摆手:“挺举,我意已决,任他何贤,都得出我门去。上海滩大着呢,我这庙小,养不住他这个大和尚,他也大可不必附我门下!”
    挺举怔了:“鲁叔⋯⋯”
    俊逸觉得过分,缓下语气:“这桩事体真的没有商量,他必须走,他必须离开我家,离开茂升,天南海北,任他哪儿去!”起身,“挺举,介晚了,有啥事体,我们明朝再讲。”
    挺举急了:“鲁叔,您⋯⋯再听我一句!”
    俊逸坐下。
    “鲁叔多次讲过,工有次第,事有缓急,事到临头却又忘了。即使鲁叔不同意晓迪与小姐交往,这么急切地赶他出门,也是不妥。赶人要给出解释,请问鲁叔如何解释?跟庆泽不同,晓迪在钱庄并无重大过错。讲晓迪更姓埋名,假造身世,这个涉及人品,等于把他害了,以鲁叔的为人,不会做到这一步。至于晓迪与小姐的事体,也是讲不出口。”
    俊逸缓缓看过来,嘴巴张着,却是说不出话。
    “还有,”挺举更进一步,“晓迪进茂升是鲁叔保举,鲁叔这又无缘无故地赶他出门,无事也会生出事来。”
    俊逸两眼紧盯挺举,冷静下来。
    “再说,眼下还有橡皮股的事体⋯⋯”挺举顿住话头。
    “唉,”听到橡皮股,俊逸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惊战,思忖有顷,长叹一声,“好吧,挺举,鲁叔听你的。你可转告他,他可以继续做晓迪,继续守在茂升,直到他自己请辞为止。不过,他必须在明朝搬出我家,从今往后,也必须远离我的女儿!即使不提门第,我也绝不容许我的女儿嫁给一个连亲生父母都不认的投机钻营之徒!”
    挺举拱手:“小侄代晓迪谢鲁叔宽容!”
    是夜,顺安一宿无眠。
    天将亮时,顺安环视房间,几乎所有东西都是鲁家的。顺安长叹一声,将属于他的几样细软收拾起来,装进一只箱子,在太阳出来之前,开后院的偏门走了。
    为兑现诺言,顺安在远离鲁家的众业公所(外滩)附近寻到一个偏僻胡同,租下一间有卫生间的小阁楼安顿下来。
    翌日后晌,俊逸正在总理室审读账册,顺安敲门。
    “请进。”俊逸没有抬头。
    顺安推开门,反手掩上。
    俊逸冷冷看他一眼:“啥事体?”
    顺安跪下,重重地叩在木地板上:“谢鲁叔给晓迪一条生路!”
    俊逸放下手头账册,盯他一时:“昨晚讲的,你可记住了?”
    “晓迪记住了!”顺安再叩,“鲁叔放心,晓迪一定兢兢业业,认真做事,不⋯⋯不生妄念!”
    “记住就好。去吧!”
    顺安起身,拱手再谢一声,转身出去。
    听他把门带上,脚步走远,俊逸才长长地嘘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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