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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
许久,烈日依旧高悬天空,万里无云。
方兴只听身前那屠户感慨道:“看来天命难违,天子出面也无济于事……”
那中年士人道:“昔日商汤祭祀于桑林,祈雨五年,最终才感动天地。今日周天子虽然虔诚,看来为时尚早,老天不领情也。”
农夫几近哭腔:“五年?可庄稼等不得五年,王畿百姓等不起五年!”
他们说得很小声,但众人听到,都嗟叹不已。哀戚之情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国人中一阵哀怨悲苦之声,此起彼伏。
周王静有些挂不住脸,颇有愧色地下了舞雩台。按周礼,接下来便该由大宗伯宣读求雨之诗篇。王孙赐取来诗篇,平铺于手肘之间,朗声读道——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
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
天降丧乱,饥馑荐臻。l
靡神不举,靡爱斯牲。
圭壁既卒,宁莫我听?”
大宗伯每念一句,身后的乐师就弦乐和之。众巫师也用咿咿呀呀的声音,重复着求雨诗的句读,余音缭绕。
方兴知道,此诗乃是由少傅仍叔所作,最终由兮吉甫执笔润色而成,二人这几日殚精竭虑,才写出这篇《云汉》。(此诗算是古代求雨作之巅峰,后世收录在《诗经·大雅》之中,被推为西周“变雅”之首。)
这大半年来,方兴在泮宫中颇得少傅仍叔耳提命面,加之与兮吉甫几番切磋,已对诗歌有了更高层次的鉴赏能力。而这首《云汉》乃是出自此二人手笔,自然又多有感悟。
大周王室所出的诰文也好、诗文也罢,虽是精炼难懂,但又回味无穷。方兴听得如痴如醉,身旁的阿岚却一知半解,又无从问起。
只听大宗伯王孙赐接着念道:
“旱既大甚,则不可推。兢兢业业,如霆如雷。周余黎民,靡有孑遗。
昊天上帝,则不我遗。胡不相畏?先祖于摧。
旱既大甚,涤涤山川。旱魃为虐,如惔如焚。我心惮暑,忧心如熏。
群公先正,则不我闻。昊天上帝,宁俾我遯?
靡人不周。无不能止,瞻昂昊天,云如何里!瞻昂昊天,曷惠其宁?”
念罢,王孙赐已然声音嘶哑、老泪纵横,径直捶胸顿足,拜倒在舞雩台上。
方兴听到“旱魃为虐,如惔如焚”一句,不由地抬头兴叹——烈日依旧高悬,没有半点雨意,连月的曝晒使得河水干涸,稻谷不生,与遭遇一场大火焚灼毫无二致。
方才周天子已向上天请罪,而今大宗伯也焚烧完求雨诗,眼看大雩仪式只剩最后一个环节,便是舞雩。
这时,台上台下一片惊呼,尖叫声此起彼伏。
“女巫!”
“楚国女巫!”
方兴大怔,循声望去,舞雩台下出现一位曼妙女子的背影,之间她婀娜袅袅,款款而动,正一步一个阶梯地朝上台走去。而身旁的数百名男女巫众起身喧嗬之,如众星捧月。
身旁,阿岚前有未有地兴奋,要不是估计她女扮男装的身份,早就想跨到方兴背上去了。而方兴则不动声色,他从不认为一个楚国女巫能对这场大旱有何改观。大周自周公制礼作乐以来,巫教已然式微,彘林中赤狄的巫术再诡异,不照样无济于事么?
然而,鬼神之说毕竟深入人心,即便大周智识阶层不信其伪,但这些玄乎其玄的巫术邪法在民间还是大行其道,信徒不少。
钟鼓再次齐鸣,台下闪出一队虎贲卫士,抬着一只土龙来到舞雩坛前面。只见那土龙由黄土堆成,足有三乘兵车并排大小,被捏塑得凶悍异常,目光恶狠骇人。
阿岚看了不禁发颤:“这龙长得好凶恶,真叫人胆寒!”
方兴知道,时人认为雨神便是龙之形态,而这只用黄土捏成的土龙,便是今日雩祭仪式中雨神的化身。而接下来楚国女巫所要进行的一切仪式,便是要借这土龙为媒介,同雨神进行“天人交感”,以求其赐下甘霖。
又听得那屠户笑道:“哈哈,接下来他们会用各种方式惩罚这条土龙,他们会用火烤、日晒、箭射、烟熏等种种方式逼着神龙就范,让它行云布雨,当年商汤就是这么做的。”
身旁农夫无情地嘲讽道:“拉倒吧,还商朝咧,你祖先都还没生出来罢?”
围观的国人哄然大笑,又过了半晌,士人道:“都别吵,楚国女巫登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