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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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层自建房的一楼,租的,一个朝北的单间,20多方,阴暗潮湿,厨卫公用。
    房东一家住顶楼,把底下三层隔成一堆小单间,统统出租,还在三楼上四楼的楼梯上安了一道大铁门,也不知是为了防谁。
    袁家村全是这样的房子,蒋赟家的邻居租客们三教九流做什么的都有,清一色外来打工人,每天争厕所、抢厨房都能吵得脸红脖子粗。
    土著房东们对此非常嫌弃,有些人盼着拆迁暴富早点搬离这是非之地,有些人又舍不得一年十几万的房租,于是两拨人只能一边骂、一边忍地混居在一起。
    蒋赟开锁进屋,扑面而来就是一股子令人作呕的酸臭味——来自于半屋子的废品,纸板、塑料、金属、易拉罐、饮料瓶……但凡能卖点钱的,奶奶李照香都会当宝贝似的捡回家,这是她唯一会干的工作。
    因为这个原因,蒋赟搬过无数次家,在袁家村东西南北中都住过,每次都因为邻居投诉而被房东赶出门。
    租这间屋子的时候,李照香答应房东会勤快地处理废品,房东才勉为其难地租给他们。
    李照香睡得早,已经在高低铺的下铺打起了鼾,蒋赟不小心踩上一个易拉罐,李照香惊醒,咕哝了一句:“橙子在冰箱,记得吃,不然明天准没了。”
    “哦。”蒋赟应下,拿了条内裤去厕所冲凉水澡。
    身上的T恤原本就有破洞,打过一架后破得更厉害了,还沾着点点血迹,下午去水站上班把刚子叔都吓一跳。
    蒋赟扒下上衣,直接丢进垃圾桶里。
    大概是因为缺乏营养,他发育较晚,身上极瘦,个子也没抽条,也不知有没有机会抽条。
    浴室里有一面镜子,照出少年黑白分明的身影,躯干白,四肢黑,就像一只瘦骨嶙峋的熊猫,身上还有些稀稀拉拉的伤疤,帮助他成为附近十几岁小流氓中无人敢惹的“小斌哥”。
    说来搞笑,奶奶习惯喊他“小崽”,而邻居们很多都不认识“赟”字,读字读半边,一个个自以为是地喊他“蒋斌”,久而久之,蒋赟就成了“小斌哥”,他也不纠正,随他们瞎叫。
    洗完澡,蒋赟光着上身、只套了条沙滩裤去公用厨房,从公用冰箱里掏出了两个橙子,砧板都不用,一点也不讲究地十字对切,站在水槽旁就大口大口吃起来。
    橙子的汁水又冰又甜,格外爽口,是蒋赟鲜少能吃到的水果。
    李照香是附近出了名的抠门老太太,水果这种东西,她向来觉得多余,家里很少买进门。就算买,也都是贪便宜挑一些歪瓜裂枣,像橙子这种档次的水果,要不是为了做局,蒋赟根本没机会吃。
    为什么要选橙子呢?因为这玩意儿滚楼梯不容易烂。
    啃完两个橙子,蒋赟没回屋,洗了把脸后走到院子里,四仰八叉地躺在了一把竹躺椅上。
    小院子是房东家自己隔的,算是违章建筑,被拆好几次,风声过了又给围起来。里头停着一辆房东家的轿车,剩下的全是电瓶车和自行车,两排衣架上挂满衣服,还零散摆着几把竹椅木凳,白天偶尔有老人在这里打牌。
    蒋赟很累,送了一天的水,胳膊酸得抬不起来,这时候难得放松,他岔着两条腿,一双眼睛茫然地望着夜空发呆。
    天上有云,看不见星星和月亮,空气依旧是燥热的,并没有因为入夜而有所降温,最多就是少了灼灼阳光。
    房东在屋里装了空调,但奶奶为了省电几乎不开,蒋赟这年纪火气旺,怕热,宁可在室外喂蚊子,也不想进屋去蒸臭味桑拿。
    有蚊子在他耳边嗡嗡叫,蒋赟一巴掌拍在自己左脸上,蚊子没打着,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嘶”地叫了一声。
    “妈的。”他低骂一句,想起下午的事又自嘲地一撇嘴,心想,他大概再也没机会去和章翎说句话了。
    章翎啊……
    蒋赟从裤兜里掏出那个长颈鹿玩偶,拿在手里把玩,记起自己第一次把章翎指给草花看时的场景。
    小胖子当时表情很费解,说:“就这?四眼妹啊,一点都不漂亮。”
    蒋赟直接赏了他一脚,觉得胖子不仅脑子笨,眼神也不好。
    章翎明明……那么好看,绝对的十六中校花!
    要是章知诚能认识蒋赟,也许会引为知音。
    少年正在发愁,二楼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怒吼,蒋赟抬头看,接着就听到女人的尖叫声和孩子的哭泣声,还有一些杂音——是两个人打架撞到家具、砸东西的声音。
    乒铃乓啷,稀里哗啦。
    这在袁家村司空见惯,蒋赟听了一会儿污言秽语和哭爹喊娘,原本就燥郁的胸腔越发要爆炸,起身捡了块石头就冲二楼那扇窗丢去,“哗啦啦”一声响,窗玻璃碎了,四周安静了一瞬,连孩子都不哭了。
    那家人还没冲到窗边时,蒋赟已经破口大骂:“大晚上的不睡觉吵你妈吵!想死啊!”
    男人探出头来与他对骂:“你神经病啊!敢砸老子窗户!活得不耐烦了?!”
    蒋赟哪里会怂,又抄起一块石头作势要丢,那男人立刻把头缩了回去:“你给我等着!我打不死你个小畜生!”
    少年的公鸭嗓把夜色扯出一道裂缝:“老王八蛋你来啊!谁怕谁!”
    三楼窗户探出一个女人脑袋:“我的妈呀,蒋小斌你吃火/药啦?”
    蒋赟:“睡你的觉去贾小蝶!”
    女人娇叱:“贾小蝶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
    二楼的女人哭叫起来,似乎是在拉男人,四楼的男房东开了窗往外喊:“几点了还闹?!再闹明天都给老子搬走!”
    二楼的男人喊:“晖哥!蒋斌把我窗子打碎了!”
    “你特么活该!都回屋睡觉!”
    “晖哥!”
    “闭嘴!跟个小孩计较什么?”
    二楼的男女开始骂骂咧咧,蒋赟冷着脸,手里抛着石头,还真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却只等到二三四楼都灭了灯。
    他“切”了一声,丢掉石头,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回屋去蒸臭味桑拿。
    蒋赟从小在这里长大,不管是外表、气质、说话还是做事都完美地与附近的混混们融为一体。
    在房东于晖眼里,蒋赟现在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兔崽子,长到二十多岁,要是没因为作奸犯科被抓进去,大概就会像隔壁巷子的小刘、小赵那样去做个洗车工、服务员;长到三十多岁,运气好的话讨个老婆生个孩子,可以去送快递、送外卖;四、五十岁后体力下降,能像报刊亭的老钟那样摆个小摊儿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只是,邻居们早忘了,蒋赟和奶奶李照香其实是正儿八经的钱塘本地人,因为无房,挂的集体户口,一老一小相依为命,在这个城市再也没有别的亲戚。
    邻居们更是无人在意,在刚刚结束的钱塘中考中,蒋赟考了个十六中应届毕业生状元,以一己之力终结了学校的辉煌记录,是毕业生中唯一一个考上重高的学生。
    当然,分数是低空过线,相当拿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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