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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殿臣虽然有不少手下,奈何省城有军队驻防,当时的土匪连地主大院都不容易打进去,又怎敢进攻省城?马殿臣自知难逃一死,没心思理会旁人,吃饱了倒头便睡,听到别人求他,连眼皮子也懒得抬一抬。他倒不在乎掉脑袋,从当土匪那天开始,脑袋就别在裤腰带上了,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可他没想到大牢之中,竟会有一个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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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鹰王马殿臣待在牢房中等待枪毙,见大牢中关了个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个妖怪,两只手长反了,左胳膊长右手,右胳膊长左手,手心朝外,手背朝内。从狱卒到死囚,谁也不把这个怪物当人看,谁见了谁打,路过也得踹上两脚。
这个人长得也招人厌,獐头鼠目、眼神猥琐,蜷缩在墙角,身上破衣烂衫,脏得和地皮一样,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别人打他也不还手,骂他也不还口,不给他东西吃,便去捉墙缝里的虫子和老鼠,活生生往嘴里塞,嚼吧嚼吧就往肚子里咽。
马殿臣也是个苦出身,别看杀人如麻,却最见不得苦命之人,看此人实在可怜,跟别的囚犯一打听,得知这个人没名没姓,别人管他叫“土头陀”。东北民间传说中黄鼠狼子变成人是“土头陀”。听说他刚一落地的时候,爹娘看生下来一个怪物,不敢留在家里招灾,摁水缸里淹死又下不去手,趁半夜扔到了坟地。也是命大没让野狗吃了,却被一个偷坟盗墓的老贼捡到,抱回家当了徒弟。
土头陀自从会走路,到处跟他师傅钻坟洞子,打小穿的衣服,都是在古墓里殉葬的童男童女身上扒下来的。十来岁的时候师傅去世留下他一个人,他便从不跟任何人打交道,常年住在古墓山坟之中。人们也怕他,见了他都以为见了妖怪,有多远躲多远,避之唯恐不及。后来有个跑江湖卖艺的路过坟地,刚好看到土头陀从坟洞中钻出来,也被吓得不轻,以为不是野人便是僵尸,躲到坟后看了半天。看了一阵子瞧出这是个畸形的怪人,于是设法将土头陀捉住,逼他吃下哑药又戳聋了耳朵,套上锁链到处招人来看,借机敛财。平时关在牲口棚里,衣服也不给穿,有一天绑缚不紧,土头陀从牲口棚里脱身出来,三更半夜跳到炕上生生咬断了卖艺的脖子,又掐死了他全家良贱,满脸是血出逃在外。土头陀从小在坟里长大,没人教过他杀人偿命的道理,转天在街市上到处乱走想找口吃的,结果很快让官府拿住。虽然江湖艺人乃咎由自取,但是其家人皆属无辜,查明之后往上边一报,也断了个枪决,打在大牢中好几个月了,只等秋后枪毙。
马殿臣听了更觉得土头陀也是个命苦之人,告诉其余犯人别再难为这个怪人。他是待决的死囚,又是心狠手辣的匪首,在牢里说一不二,说出来的话没人敢不听,也就没人再像先前一样欺负土头陀了。从此马殿臣不管吃什么,都给土头陀分一半,可是土头陀怪里怪气,给他吃他就吃,吃完也没个好脸,还是那半死不拉活的样子。
其余囚犯看在眼里,无不暗骂马殿臣是个傻瓜:你将肥鸡、烧鹅扔给狗子吃,狗子还会朝你摇摇尾巴,给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土头陀有什么好处?马殿臣一时怜悯土头陀,觉得同是押在牢中的待死之人,何曾指望有什么回报,因此也并不在意,照样给这个怪物吃喝。
怎知这又聋又哑的土头陀擅会掏洞,偷偷在牢房地下掏出个窟窿,平时用草席子盖上,神也不知鬼也不觉。枪决的前一天夜里,土头陀带着马殿臣从地洞里逃了出去。过去的贼讲究上天入地,老话儿说“做贼剜窟窿”,在墙上打洞叫“开桃园”,纵然是门户森严的深宅大院,土贼从墙上扣下几块砖就能钻进去,最可气的是偷完东西出来还给你填好了,一点儿痕迹都不留。掏坟盗墓的俗称“土耗子”,可见掏洞的手段非常之高,土头陀正是此等人。
马殿臣两世为人又惊又喜,本以为这次是在劫难逃要吃瓤子了,万没想到土头陀有这等本事。他和土头陀逃出来,搓土为炉、插草为香,指天指地拜了把子。二人躲过追兵,原想遁入深山老林,马殿臣却忍不下这口气。那姓许的险些害了自己的性命,还抢走宝画《神鹰图》,这是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便连夜上山拉绺子,说什么也要砸了许家窑。怎知上山一看,一个人也没有了。原来马殿臣落在官府手上这几个月,绺子群龙无首起了内讧。众匪本是落草为寇的乌合之众,有迟黑子、马殿臣这样的大当家在,那是“一鸟入林,百鸟压音”,然而没了大当家的,众匪谁也不服谁,四梁八柱作鸟兽之散,或带人马另立山头,或到别的绺子靠窑,也有仨一帮俩一伙去挂柱的,其余的死走逃亡各安天命。
前文书交代过,许家大院是个“红窑”,门口上插红旗,摆明了告诉你,不怕胡子砸窑;况且还是座“响窑”,家里的长枪短枪多了去了;也是一座“连环窑”,三环套月的院子,一进进屋宇连绵。马殿臣一个人赤手空拳,身边仅有一个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