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遗老(为盟主“户口他爹”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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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人就像摁死蚂蚁。
    然而,赵七那浑身浴血的身影已消失在大雨之中。
    “完了,完了……”
    “快走!快告诉哥哥,失手了!得马上离开,出海,出海……”
    ~~
    “我们要去哪里?这么大的雨。”
    “不知道,我们得马上走。”
    赵昰不愿走,大喊道:“我不走!除非你告诉我去哪里。”
    “也许是占城,也许是更西,不知道,天下之大,总有去处。”
    “出了什么事?”
    门外,一群人冲过来,根本不管赵昰的意愿,一把提起他瘦小的身子就走。
    “别这样!我不能淋雨……”
    马车跑得很快,径直出了城。
    不多久,赵昰的岳父杨发领着数十人与他们汇合,往河港狂奔而去。
    大雨其实让他们方便了很多,然而……
    “砰!”
    随着一声枪响,有人已栽在马下。
    “官军!是官军!”
    杨发大惊失措。
    他平时狠辣,但对官军却真的害怕,当即便慌了神。
    “快跑啊!”
    “砰!”
    “大盗杨发,还不就擒?!”
    赵昰听着这些动静,已经摔在车厢里吓得六神无主。
    忽然又听杨发大喊了一声。
    “松下美子!保护我!”
    “嗐!勾修紧。”
    车厢中,那平时娇俏可人的杨氏竟倏然冲了出去。
    赵昰张了张嘴,只听得外面“砰”的一声,像是把他的心都击碎了。
    ~~
    建统三十二年,春。
    开封城南,石府狱。
    “嗒嗒嗒嗒……”
    纺棉机发出整齐的响声,一匹匹棉布被卷好。
    “赵昰。”
    忽然有狱卒喊了一声,将正在纺棉的一个瘦小中年人喊了起来。
    “我……我没做错什么。”赵昰应道。
    “没说你做错什么了,你的减刑批了,跟我来吧。”
    “我能减刑了?”赵昰先是惊喜,其后却慌张起来,“松下三郎出去了又回来,说外面变化太快,他宁肯回来纺棉,我出去……能行吗?”
    “你和他比?他从小住的什么样地方,吃什么样东西?他觉得这里好,你觉得呢?”
    “我不觉得。”
    “今日河南提刑使就在,他亲自审理的我们这个牢房五年内的卷宗……你也认得他。”
    赵昰讶然道:“我认得他?”
    他其实不认得太多人。
    尤其是十一年前,他写了很多信给一些曾经的大宋忠臣,害了不少原本忠于职守的官员。害人害己,因此被很多学者在报上痛骂。
    从那以后,他真的失去了很多。
    但当所有的价值都被那些人榨干了之后,他终于能以一个平民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走到公堂,只见一个神色严肃,脸上带着许多伤疤的红袍官员正坐在上首,堂中则是一排正在处理文书的官吏。
    “见过巡案。”
    “赵昰,记得我吗?”
    赵昰摇了摇头,应道:“不记得了。”
    “赵七,当年你被捕时我也在。”
    赵七从官案后下来,亲自引着赵昰在一张桌子前坐下,问道:“你出去之后,有何打算?”
    “我不知道,我会的很少。”
    “十多年间,天下变化很大,粮食增产,海贸繁荣,各种物产进来,又发明了各种东西,日新月异。”赵七道:“但你不用怕你不适应,盛世就要来了,活下去很容易,想想,你最擅长做什么?”
    “我会……纺棉?”
    “还有呢?”
    赵昰想了想,道:“我弹琴弹得好,祖母喜欢听琴,我小时常常弹给她听。”
    “弹琴好啊,弹琴是如今很好的营生。”赵七笑道:“我这粗人就不会弹琴。”
    “可……可我是赵氏子孙。”赵昰道:“我不能侮……”
    “我也是赵氏子孙。”
    赵七忽然严肃起来,语气铿锵地说了一句。
    “看族谱,绍兴南渡之前我的血脉离皇位比你那一支还近,但我从不以此为荣。今我起于微末,披上公服的十八年间下保百姓、上报国家,凭的是实实在在的功劳披上这身绯红官服。我要让祖宗、后辈以我为傲。”
    赵七言尽于此,说罢,挥手便让人将赵昰带了下去。
    ~~
    建统三十九年。
    开封城北,黄河大坝。
    有人在岸边立了一个祠堂。
    每年六月十六,百姓都会在这里纪念大坝修成,并祭奠殉职的龙亭知县。
    排着队的人中,有人问道:“听说今日赵大师也会来弹琴?”
    “是啊,我是从苏州来的,为的就是听赵大师的琴音,听说他每年都会来黄河义演。”
    “那你知道为何吗?看到了那边的祠堂没有……”
    黄河上,有一艘大船驶来,停泊在岸边。
    “铮……”
    有琴音响起,因周围有扩音器,能传得很远。
    听琴的人们安静下来,有江南来的旅人十分诧异。
    他们没有想到,这位赵氏遗子弹的竟不是靡靡之音,而是一首颇为大气的黄河谣。
    有歌者高声跟着琴声唱和起来。
    “谁谓黄河害?黄河怒浪连天来,大响谹谹如殷雷。”
    琴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急。
    歌声也越来越高,越来越振奋。
    终于,铮铮弦鸣中,歌者们爆发出了大吼。
    “谁谓黄河害?今使黄河哺盛世!”
    “轰!”
    一声礼炮响起,黄河大坝的纪念典礼便开始了。
    在船头表演的瘦小身影起身,向百姓们鞠了一躬,抱着琴离开。
    他不过也只是这盛世芸芸众生里普普通通的一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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