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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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我都上当受骗了!”
    宝卷、封牧吃惊不小:
    “你说的可是设斗鸡擂台的小美人是秦绩一伙的么?”
    “她吧,至多年幼无知,给秦基业利用做了坏事,本人却是好的。”敢斗啥时候都要为秦基业帮凶小美人辩护,喜欢把她和秦基业分离开来。
    宝卷说:“那你说我等又在哪里上的当受的骗?!”
    敢斗道:“他手下那四个突厥汉,不觉得眼熟耳熟么?”
    宝卷、封牧愣了半天,摇了摇头。
    敢斗继续道:“那个送信来的汉子绝地,你们真一点不觉得他的声音那么耳熟?”
    经他这么一提,另两人恍然大悟了,一个说:
    “便是所谓的劫匪之一!”
    另一个道:“所谓的劫匪中就数他吆喝得最为厉害了,放粪解尿都归他管嘛!”
    敢斗冷笑道:“秦基业太蹊跷了!想来,我等三人必定是给他设计弄到此地来的!那个叫绝地的凉州汉头目,我瞧见他腰间配着的兵器,正是摆擂台小美人的小厮用来吓唬宝卷的!”
    宝卷、封牧虽不再记得那张脸,却对那双短剑记忆犹新,便确定无疑了,便发抖着彼此发问道:
    “怎么办!”
    宝卷回答不了封牧,不等于封牧回答不了宝卷,道:
    “还能怎么办?秦基业劫人,找机会杀了拉倒!”
    宝卷给吓着了,说:“不成,杀人总不好吧!”
    敢斗却狠狠道:“杀人虽不好,但起码得先问个究竟出来,不杀也要伤了他,然后趁机逃回京城去!”
    三人当即轻声筹划下一步如何做,一边商量,一边盯着都在外头走来走去的凉州汉。此时此刻,从窗户内看出去,那几个凉州汉的人影突然变得有模有样,有鼻子有眉目起来了,啥都清清楚楚了。
    洗了澡,脱了水,三个太岁被凉州汉押回屋子睡觉来了。他们都抱怨夜尚浅,睡不着,可不可坐一会儿说说话再说。秦基业当时正好在晒谷子用的场圃上坐着琢磨些事儿,蓦然发现三个太岁从他们屋子出来,围着自家坐下盯着自家看,一言不发,心里便立刻有了数。他不慌不忙,以为给三少年一个狠一点的警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便打发小厮和凉州汉先去睡了。三个太岁偷偷摸摸对视两眼,胸有成竹点了点脑袋。
    秦基业从三个太岁的眼面中读出因左近没有人而喜出望外的神情,不动声色说:
    “再没旁的人了,三位想说啥就说啥,欲做啥就做啥,可好。”
    三太岁突然紧张起来,猛烈摇头,眼睛都望着那把还插在羊骨之中,闪着紫电青霜的短刀。秦基业闭上双目,笑道:
    “若是路上跋涉累了,恰才又洗浴洗累了,一会儿再说也好,——师傅也累了,原来不是铁打的铜铸的身坯。”
    敢斗刚要伸手去抓短刃,正在闭目养神的秦基业却倏然先执他在手里,另一手则抓来一根稍带些肉的羊胫骨,看都不看,便用短刃批去粘结在上头的肉,然后飞快削着棒骨。
    三太岁眼睁睁看着那棒骨在一阵白雪似的烟雾之中由粗变细、从长到短,最终成为一枚泛着宝石光泽的骨针,都惊呆了。秦基业闭眼完了工,依旧闭眼,用那枚骨针剔起齐似编贝的牙齿来,如此神娴气定,如此旁若无人。那短刃派完如此妙用,又给弃置了,——秦基业并未纳回粘满黄褐色泥巴的长靿靴里去,插在仅剩的一小块肉骨头上。
    从一开始到现在,三个太岁早看傻了眼了,以至于秦基业重新闭眼打呼着睡,也只能傻傻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不知所措。敢斗还是不甘心,暗中打了一个手势,暗示宝卷和封牧等待下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天色越来越晚了,这房子又在山脚,秋凉的风飒飒吹拂到了,还夹来了硬硬的响声。那是山村的更夫敲梆或击钹发出的。本来是可以听清楚究竟是梆还是钹的,可因为山的回音,竟至于混淆了两者之间显著的音质差别。
    秦基业似乎已入睡,呼打得轰隆轰隆。三个太岁试着叫他几声,不见应答,便又蠢蠢欲动了。少年胸中的热血与烈酒被咚咚镪镪的节奏震得沸腾起来,今晚总得对可怕兼可恨的秦基业做点什么的强烈念头挥之不去。
    宝卷最喜欢逞能,率先伸出手去,按在肉骨头块上插着的那枚骨针上不动。不见秦基业有反应,他便轻轻拔下骨针,略往衣裳上擦了擦,又拽到手中。敢斗神情愈加阴郁,乜斜秦基业,手摸向搁着的鱼肠。封牧偷偷摸摸藏身秦基业后头,伸出两只手,示意一等他摘花朵朵一般揪住秦基业的双耳,便立刻行动。
    封牧见两人一点头,便以摘花朵朵的动作迅速扯住秦基业双耳。刹那间,敢斗喊道:
    “秦基业,俺早就要替自家的鸡宝宝向你复仇哩!”
    便紧握短刃,刺向秦基业的胸腔。秦基业早已躲闪掉了,随即猛然俯下脑袋和上身,叫紧扯耳朵不放的封牧整个翻腾到空中,然后石头一般掉落下来,压翻桌子,挨地哭叫。敢斗刺空了,宝卷接着上,可因犹豫不觉,也扎空了,刚愣了愣,骨针便不见了,旋即发现自家的左手与敢斗的右手给已被那骨针钉在一道,两人稍候才感到巨大的疼痛和恐惧,挨着墙壁睁大眼睛,又动弹不得。
    绝地等凉州汉闻讯赶来,后头跟着其他人。秦基业笑着站起:
    “不必着慌。三位公子转眼之间,莫名其妙伤着了。或许咎由自取,实在怪不得我秦基业!”
    绝地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呵呵笑道:“王孙失算了:我五个突厥武士对付师傅一个都成不了事儿,别说你三个小不点了!”
    三个太岁全然惊呆了,连连哀声求饶。其余人跟赶来看热闹的村里小孩见三个太岁如此狼狈,不禁呵呵笑将起来。
    秦基业道:“既伤了,就给治治吧,好在此番去江南路途遥远,秦某人料到难免皮肉之痛,早就备下疗伤药了。”当下吩咐凉州汉中的翻雨去拿金创药来,替三个太岁敷上。
    处置了创口,三太岁不再觉得似先前那么疼痛难耐,可仍愤愤不平。秦基业收拾着药物道:
    “睡去吧,江南远在千山万水之外呢。”
    敢斗当先发难道:“许多事都没弄清楚,如何睡得着!”
    宝卷也毫不客气道:“秦基业,你休想躲躲闪闪!”
    秦基业正襟危坐道:“三位公子想问便问,不必顾虑重重。”
    宝卷见他如此气势,不禁用胳膊捅封牧,要他接着问。封牧吃够了苦头,便装聋作哑,总侧转身子。敢斗见状,粗声恶气骂封牧道:
    “折磨人你自有胆量,碰到这类硬碰硬的问题,当缩头乌龟了!好,我问就是了!”
    秦基业笑道:“公子确实机敏过人。不过此番你想真错了:确有三五个强贼劫了你三位,在下因有三五分薄技在身上,遂奉你们父亲之命前来赎回,现在也照你们父亲的嘱托,直接带去江南。”
    宝卷喝道:“所谓强人的便是你秦基业的手下,就是带咱们去浴房的那几人。他,叫绝地的所谓大哥!他,好像叫什么雾的!他,还有……他。”
    随手胡乱指着绝地等几人,其实自己并不吃得太准。敢斗瞟着绝地,狠狠指着他腰间的双股短剑道:
    “那兵器,俺就算化成灰都认得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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