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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碰头的晌午。秦娥边走边说:
“马上要过午牌了!师傅说好的:辛牌之内两处人马须会合于村民废弃的砖窑内。师傅一彪人必定先抵达了,我们稍微落后了!”
翻雨说:“我们走的是远道,辛牌之内得见你阿爷就大功告成了。”
秦娥稍微好受些了,但不敢懈怠,一直赶在最前头,翻雨担忧后头有人跟着,又去迤逦殿后。
刚上得一个隆起的土丘,一马当先的秦娥便停住了拨开杂树乱草,张望前头一忽儿,回首叫喊道:
“砖窑所在的小山就在前头,都望得见了!”
后头的七人都呼喊起来,拼尽最后的气力上得土丘,站列于她的两旁,举头眺望,张眼掉泪。宝卷身上的丹歌处得高、望得远,惊怖道:
“可那两座砖窑似乎已坍塌了啊!”
其余人都心头一冷,便踮起脚来张望。敢斗背一屈,朝秦娥道:
“姑娘上我肩膀张望一眼!”
秦娥上去张望清楚了:“都坍塌了,只是有些外墙还矗着而已!”
丹歌道:“那是与师傅等人的碰面之处,坍塌了如何是好!”
秦娥道:“翻雨姐姐,你几个原地待命,我与敢斗赶去张望一眼,师傅他们或许在乱砖堆之中候着我等呢。”
“快去,情形若好,给个手势。”
秦娥便与敢斗下了土丘,并肩奔,协力跑,尽量利用地势植被,在翻雨等人看来时隐时现,若有若无。
距砖窑几十步远,秦娥、敢斗趴在地上,静悄悄听那里的动静。风过草响,阒无人声。两人互视一眼,便匍匐向前。前头枯槁的荒草之中渐渐有了一些散落的砖块,两人渐渐挨近一大堆砖块,便起了身;一望,两座砖窑果然都圮倾,黑砖白雪两大片,埋葬死人的坟茔一般。秦娥说:
“上回我与丹歌姐姐杀了贼兵,守河的叛军贼兵察觉到周遭有人,必定搜寻到此处,花气力推倒了事,免得有人据以为堡垒,与他们不利。”
“姑娘说得不错,必定是这样的情形。”
秦娥张望四处道:“你若是师傅,先一步抵达,发现砖窑坍塌了,等不等我?”
“你是我闺女,我是你阿爷,自然要等,死等。”
秦娥忖度道:“师傅一行人尚未抵达罢了,你我还是赶在前头了,这么说?”
敢斗欣喜道:“与我不谋而合哩!”
秦娥冷静道:“汝水边的情形尚不明朗,此地不便逗留,不如返回土丘去,高看远望,等师傅他们前来!”
敢斗说:“好!”
便与她踅转回去。
陟上土丘,两人把砖窑的情形说与其余少年听。翻雨等人都说:
“去倒了的砖窑等师傅他们,不如在此处候着强。”“这土丘毕竟是从北边到砖窑的必经之地。”
一行人放心了,便累得躺着了,或仰面或俯首,半个时辰就悄悄溜走了。后来他们未免焦躁,不约而同起身,看过砖窑那边,睃着秦娥,候她处置。秦娥沉稳说:
“再过半个时辰还不到,只得照师傅叮咛的做:设法先渡过汝水去,到金陵台城再与师傅他们碰面。”
其余少年都垂着脑袋不吭声了,包括敢斗。秦娥说:“我琢磨出你们意思:少不得师傅。可万事要从好处着眼:没他,我八个人也顺利走到这汝水边了,且赶在前头了。”
翻雨笑道:“妹妹说得是,我几个人只是有些思念你们的师傅罢了。”
众人都轰然笑了。翻雨纳闷:
“俺说错了?”
敢斗说:“错倒不错。”
“那为何如此笑我?”
“翻雨姐姐,你说的想秦师傅跟我们的想不尽相同罢了。”秦娥说。
众人又笑了,笑得从来不知脸红为何物的翻雨平生第一遭脸红了,惹得她笑骂道:“你们这些大唐少年,向来不动好脑筋!”
秦娥赶紧去到她边上,亲热说:“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巴不得你想他的时候,不像我们那种想法。”
翻雨脸色正常了,当众说:“没啥可脸红的:你们的翻雨姐姐打小就想嫁给你们的秦师傅!”
众人见她说得豪爽,纷纷抚掌,吓得秦娥赶紧制止道:
“这是哪儿?叛军占据的汝水北岸!”
众人的掌声顿然寂灭,心里头都有些发毛!
朦胧朦胧的日头略微偏西时分,意味着时辰就要过辛牌了。秦娥起身,叹息道:
“没奈何,往前去汝水边看个究竟,回头到乾元村,张望一眼寿材还在不在。”
敢斗说:“若在,即便叛军仍在,也过得河去了。”
众少年刚要与她一同下土丘去,宝卷对肉尤其敏感的鼻子便嗅到一缕异样的气味,欣喜道:
“不知何处散来的肉香味!莫非有人正煮肉么?!”
须臾,其余人都闻着了:“莫非师傅他们到了,煮着肉,在哪儿等我们?”
秦娥说:“即便是,可在哪儿呢?”
翻雨对猪瘦说:“你的鼻子应该更好才是,你来闻闻哪儿来的。”
“哪里,”猪瘦说,“我煮肉煮多了,各种各样的肉。”
羊肥补充道:“所以我俩很难辨别肉味的种种细节了。”
翻雨便推宝卷道:“呆胖子,你鼻子灵,闻闻肉香是从哪儿飘来的!”
宝卷便四处转身,东西南北各嗅了一下,道:“是西边飘来的!”
秦娥怏怏道:“师傅到底还是赶了先,见砖窑颓倒了,或许改在赤松林等你我了。”
敢斗道:“还不作速去!”
秦娥便带着众少年下了土丘,逶迤而去。
到得葬有许多死人的赤松林前头,秦娥叫其余少年停住了,说:
“我再与敢斗前去望一眼,若大势不妙,赶紧逃逸去!”
丹歌等少年点头答应,原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