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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白切羊肉放在两个壮年客人之前,手却被其中一个牢牢攥住了。他顿时哭道:“好汉,我说好汉,我并没偷吃,真的没敢偷吃哩!”不料那壮年客人一直凝视他,道:“你莫非是长安谢大人家里的宝卷王孙?!”宝卷抖了抖,赶紧摇头道:“不是,不是哩!”那壮年客人摇首道:“小人看你不是别人,正是宝卷王孙!不会认错的:小人从前正是尊府里的家丁刘三,受了令尊谢大人的厚恩,才有本钱回老家洛阳一边做买卖一边照顾八十老母!”
宝卷记得小时候是有这么一个孝子刘三给父亲出钱打发走,哇地就哭了。刘三赶紧看了看四周,摇首催他道:“公子莫哭,也别说!后几个菜上来时再说!对对,上一个说几句!小人索性再多加几个菜!”
宝卷觉得有理,连忙止哭下去,一路上还学着油滑的酒保口气,大声道:“好哩!就来,就来这位客官的下几道菜!那边那位先生的菜也快了,至多眨巴几下眼儿就到了!”正在下面监候的那几个大汉都笑了,说:“宝卷这些天数老实多了!”“像个真酒保了。”“给客人暴打一顿还是蛮灵光的嘛。”既然这么以为,也就麻痹大意了。
因此,宝卷后头送菜时说话就容易多了,每次都说几句,结果一五一十把遭遇都说完了。刘三大为不忍道:“没想到堂堂正正的谢大人之子竟沦落到如此地步!”说毕,用筷子沾了酒在桌上两字一行,写了四个字:“两日”、“长安”。宝卷不好说话,眼泪汪汪,抓了他的手,指手画脚表示:“如蒙搭救与护送,本公子定要送你刘三阿叔金银财宝,一辈子花不完!还要叫父亲大人再给刘三叔一个大大的前程!”那刘三笑着摆摆手,又写下一字:“等”。
不出两日,刘三果然又来了,在下面最靠门的桌子吃喝,还叫了一帮不声不吭的帮手。自然还是宝卷送吃的端喝的,比平日还要卖力十倍,送一道菜,叫一道名,好哩快哩之类的酒保切口不绝于耳,越发叫那几个监视他的大汉松懈了。
趁着大汉注意别的地方,宝卷依刘三说好的法子,将一点酒洒在他身上。刘三倏地站起,勃然大怒,破口大骂。与此同时,与他一道来的同伙闪电般劫走宝卷,押他上停在酒楼外的马车。跟上他们的刘三装模作样呵斥道:“小子,老爷要治你的大不敬之罪呢!”便在马屁股上狠狠加上几鞭,腾腾达达去了,转眼便不见踪影。来事过快了,去势太猛了,守着宝卷的那几个大汉还没全然反应过来,就整个丢失他了。
店东细细盘问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搜罗了人证物证,判明这是里应外合的结果,料想宝卷不会出事,只是被什么熟人送回长安去了。他想告诉秦基业此事,可秦基业早已回长安去了,估计派人追他去,他也到了长安,目下多半正在跟金主封大人费劲交涉封牧之死,所以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尽量别去加重他的负担了吧。他一时没了主张,只得加派人手看管好敢斗,以免他也开溜,无法向老友交代。虽说他知道敢斗迷恋秦娥,不会轻易出走的,可万一呢?这个万一就是:若是秦娥一点看不上敢斗,敢斗绝对会一走了之!
万鼎丰预计错了两件事。其一是好事,——敢斗压根没有逃跑开溜的心思。
有天夜里,酒楼专司巡逻的汉子发现敢斗鬼鬼祟祟,蹲在后院墙角挖坑洞,以为他要跑,便立刻通知店东。万鼎丰赶到时,发现后院墙角确实多了一个类似狗洞的坑口,而更夫说钻过去一看,原来通往隔壁宅子。隔壁宅子闲置已久,主人许是听见什么风声,急着将其变卖,兑成现钱,却又没人要买,只好就这么暂时废弃了。万鼎丰有些纳闷,此洞应该成形不止一两日了,当初宝卷跑的时候,敢斗并未跟着跑,如今挖了出逃跑通道,他却依旧不跑,不知是何名堂。“许是天天呆在酒楼无聊,偶尔想跑过找秦娥有没有躲在那里也没定的。随他去吧,只要别出事就成。”万鼎丰叹道。他吩咐手下若是发现敢斗钻狗洞出去,一定要悄悄保护他的安全。
而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敢斗偷摸出了房门,来到见四下无人,便来到后院,拨开墙角的乱草,钻进狗洞。他的半截屁股还露在外头,突闻背后一个熟悉的女声喝道:“刘金斗,你在作甚?”
原来秦娥!他不敢作声,屏住气迅速穿过狗洞,躲在墙面后头,享受秦娥重新出现心脏猛烈跳动的快感。“哟,还羞羞了啊?”秦娥笑道,也把头也探进了狗洞。不见敢斗,她接着往里钻,然后到了出口,再向左右看了看。她终于看见敢斗正贴在右边墙下,怔怔瞧着自己。“你不……不可以!”敢斗惊呼。“什么可以不可以的?”秦娥说着钻出狗洞,直起身子来。“你……你是仙女,是……是美人,怎跟男儿一般可钻狗洞哩?!”敢斗不可思议地看着秦娥。秦娥并未理会,反倒四下仔细勘探一番,发觉墙下地面有一处的土稀松得厉害,便对敢斗道:“王孙可在这里埋了什么偷来的宝贝?”见敢斗连连摇头,便走过去,轻踩地上的浮土道:“可不可以站上去?”“别……别别别!”敢斗不禁喊道,瞬而发觉叫得太过响亮,用手捂住嘴。
自然,这喊声店东和几个伙计都听见了,可权当没有听见,因为都知道敢斗跟秦娥在一起,幸福着呢。
秦娥止脚,越发好奇,蹲在地上。她见草丛里藏着把小铲子,便拿来开挖。敢斗匆忙夺过铲子,道:“好吧,就给你看吧,不过得我来,免得给你弄坏了,还脏着你的小手。”
“到底啥宝贝呀……”秦娥更好奇了。
两人蹲在一起,头也凑到了一起。
土被松开了,“宝贝”出现了——层层叠叠,几十个圆滚滚的大鸡蛋!
“干的好事!”秦娥叫道。
敢斗慌忙解释道:“可不是偷来的,是救来的!你知道,自打秦基业上我家砍了我十几只鸡宝宝之后,我最怕遇见杀鸡场面了,所以从来不去杀鸡场子,不过有一回还是给我撞见正在杀一只客人要吃的下蛋母鸡。酒楼不能藏身,只好挖洞弄这里来了。它下了蛋,我就囤起来。”
“你说的救,不就是偷?”秦娥道。
“可是用我自己的工钱买的。”
“好嘛,你是个挣工钱的王孙了。”
“万叔特别给的,说我辛苦了,是店里最勤勉的店员。”
“那么,为何不见那只母鸡?”
敢斗牵着秦娥的手,说:“走,看虞美人去!”
“虞美人……不会是那只母□□?”
敢斗道:“正是它。自古成双的英雄美人,我敢斗最欣赏的便是项羽和虞姬了。当年,西楚霸王困于垓下,兵逃粮尽,四面楚歌,虞姬拔剑自刎,鲜血落地,化为一种前所未有的鲜艳花朵,后人便叫做虞美人。而我看这母鸡鸡冠鲜红似血,就给它起了这个名儿。——怎么哭了?”
秦娥不禁叹道:“没想到你商人之子竟知道这个出典。我只是感慨英雄末路,红颜薄命……而今愿为美人倾尽全力、不惜牺牲的男儿豪杰哪儿去寻啊?”
敢斗学着母鸡咯咯咯叫了几声,逗她道:“你说的男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正是我敢斗王孙刘金斗嘛!”
秦娥被逗乐了,收敛起哀愁,给敢斗牵着小手,去看藏在别人家楼里头的虞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