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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有神话吗?”她再问。
“没有。我们是两个成熟的人。”他伸手拍拍她的膝。“怎么了?盼云?”她摇摇头。望着车窗外面。数年不见,台北市处处在起高楼,建大厦。是的,孩子时代早已过去,成人的世界里没有神话。别了!狮身人面!别了!埃及人!别了!高寒!别了!台北市!明天,又将飞往另一个世界,然后,又是“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的局面了!这就是人生。多少故事此生彼灭,最后终将幻化为一堆陈迹。这就是人生。别了!高寒!第二天早上,盼云到飞机场的时候,眼睛还是红肿的,一夜无眠,使她看来相当憔悴。但是,在贺家老夫妇的眼里,盼云的沮丧和忧郁只不过是舍不得再一次和家人分手而已。贺家夫妇和倩云夫妻都到机场来送行了,再加上楚鸿志的一些亲友们,大家簇拥着盼云和鸿志,送行的场面比数年前他们离台的时候还热闹得多。
虽然是早上,虽然机场已从台北松山搬到了桃园。飞机场永远是人潮汹涌的地方。盼云走进大厅,心神恍惚,只觉得自己从昨天下午开始,就像个行尸走肉般跟着鸿志去这儿,去那儿,拜见亲友,赴宴会,整理行装……她强迫自己忙碌,以为忙碌就可以失去思想,就可以阻止自己的“心痛”感。但,她仍然失眠了一夜,仍然回忆起许多过去的点点滴滴,仍然越来越随着时间,加重了“心痛”和感伤。
大厅里都是人,有人举着面红色的大旗子,在欢送着什么要人。有班留学生包机也是同日起飞,许多年轻人和他们的亲友在挤挤攘攘,照相机的闪光灯此起彼落。有些父母在流泪,年轻人也依依不舍……人,永远在“聚”与“散”的矛盾里!检查了行李,验了机票,缴了机场税……盼云机械化的跟着楚鸿志做这一切。然后,忽然间,她觉得似乎有音乐声在响着,轻轻的,像个合唱团的歌声……她甩甩头,努力想甩掉这种幻觉。但,合唱团的声音更响了,有吉他,吉他,吉他……她再甩头。完了,她准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否则,就是“妄想症”。鸿志多的是这种病患者。她用手揉揉额角,感到汗珠正从发根沁出来。
“嗨!姐,你听!”倩云忽然对她说:“不知道是哪个学校在欢送同学,居然在奏乐呢!”
盼云松了一口大气,那么,不是她的幻觉了。那么,是真的有音乐声了。那么,她并没有患精神分裂症了。她跟着鸿志和亲友们走上了电动梯。
电动梯升上了最后一级,蓦然间,有五个年轻人在他们面前一列队的闪开,每人都背着吉他。一声清脆的吉他声划破了嘈杂的人声,接着,一支久违了的歌,一支熟悉的歌,一支早该被遗忘的歌就响了起来。唱这支歌的,正是傲然挺立的高寒!“也曾数窗前的雨滴,也曾数门前的落叶,数不清,数不清是爱的轨迹,
聚也依依,散也依依!
也曾听海浪的呼吸,也曾听杜鹃的轻啼,听不清,听不清的是爱的低语,
魂也依依,梦也依依!
也曾问流水的消息,也曾问白云的去处,问不清,问不清的是爱的情绪,
见也依依,别也依依!
…………………………”
盼云觉得不能呼吸了,觉得也不能行动了。她瞪着高寒和那些年轻人。耳边,倩云在惊呼着:
“埃及人合唱团!天知道,他们五个已经解散好几年了!是什么鬼力量又让他们五个聚在一起了?真是怪事!高寒,喂!高寒!”高寒垂着头,拨着弦,似乎根本没听到倩云的呼叫声。倒是高望,对倩云投过来颇有含意的一瞥。他们继续扣弦而歌,盼云在惊惧、恐慌、震动,和迷乱中,听到高寒还在唱这支歌的尾奏:“依依又依依!依依又依依,往者已矣,来者可追,
别再把心中的门儿紧紧关闭,
且立定脚跟,回头莫迟疑!”
歌声在逐渐变低和重复的“回头莫迟疑”中结束。盼云呆立在那儿,已经目眩神移,心碎魂摧。她咬着嘴唇,眼中迷蒙着泪水。那始终不知情的倩云已一把抓住了高望,大声问:“高望!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你问我们在做什么吗?”高望声音洪亮的回答,似乎要讲给全机场的人听。“让我告诉你,我们埃及人解散好多年了。因为许多年以前,大哥为了一段感情把自己给活埋了。昨晚,我才知道大哥的故事。连夜之间,我重新召集了埃及人,想制造出一次奇迹──把活埋的大哥给救出来!你相信奇迹吗?倩云?你知道埃及人是最会制造奇迹的!所以,他们能在沙漠上造金字塔!”倩云目瞪口呆,她看着高望,看着他脖子上挂着的“金字塔”,再看看他们每人脖子上坠着的埃及饰物,蓦然回头,她瞪着盼云胸前垂着的“狮身人面”。眼里在一刹那间,充满了恍悟、惊奇、了解、诧异、关怀、同情……和不相信的各种复杂情绪。她握住盼云的手,发现盼云的手已经冷得像冰,她激动的喊:“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