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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的太太,谁支使得了啊!”白灵调皮地笑了:“你教我怎么做假太太吧!”鹿兆鹏不以为然地说:“权当演戏吧!你不是戏演得挺好吗?”白灵摇摇头说:”一台戏演两小时就完了,下了台子我还是我。这……长年累月做假戏,人怎么受得了呀?”鹿兆鹏开始恢复正常情绪,不在意地说:“没有外人来的时候,你我是同志又是兄妹,该咋着就咋着:有人进门时你就开始演戏,一直演到送客人出门。”白灵说:“我要是忘了呢?”鹿兆鹏平缓而又郑重地说:“你可不能忘。”白灵不无忧虑地问:“万一我一涣神咋办?”鹿兆鹏舒口气,做出无奈的手势说:“那样的结果——你我就得填井。”
房东老太太这时候走进门来,先瞥一眼白灵,又瞅住鹿兆鹏问:“太太接来了?”鹿兆鹏向白灵介绍房东主人魏老太太。白灵一眼看出魏老太太是个经见过大世面,洞达世情又藐视世事的人。她的充分发胖挺前坠下的腹部,显示着臃肿,也显示着豁达大度,两只硕大无比的乳房匍匐在宽大的胸膛上,那双眼皮下垂的眼睛透出即使地震下会镇静自若的神气。她第一眼瞥人就使白灵觉得她的眼色像看一只普通的羊一样平淡,而她已经见过成千上万只羊了。她转动脑袋打量了厦屋的摆置说:“缺啥家具就到后边去拿。”鹿兆鹏连连道着“添麻烦”一类歉词。魏老大太不就坐,只站了一阵转身出门,走出厦屋门时,回过头来撇了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这太太脸蛋子惹人心疼。”白灵羞羞地笑笑,表示接受了奖励,回到屋里就迫不及待地问:“兆鹏哥,你是怎样逃回来的?”鹿兆鹏楞了一下说:“狼狈逃跑。”说罢轻轻摆一下手:“这回这事不提它了,看下一回吧!”白灵很不满足,说起她到滋水县找郝县长的事,以及无意中听到孝文说的与他的遭遇:“他说他碍着大姑父的面子不好出手。”鹿兆鹏显然对这个职业性用语也觉得新鲜:“出手?出手这话很得体。”说完就转换了话题:“准备做晚饭吧。让咱们的烟囱先冒出烟来!”白灵听了这话顿然激动起来。原上人用“盼邻家烟囱不冒烟”的话,讥讽心术不正谋算旁人的褊狭阴毒的人,鹿兆鹏看去像是无意间撂出来的家乡话,有效在抑制或者说镇住了总在她心头蠕动着的孝文那句习惯用语,感觉到了一种心态平衡。白灵热烈地响应道:“好啊,先让咱的烟囱冒出烟来!”
晚饭白灵做的是长面。长面象征长寿,象征友谊长久,常常只在过年过节,或新婚嫁娶,或为长者祝寿,或为新生婴儿过满月等喜庆活动中招待亲朋好友。白灵在不无欢欣,不无庄严的心境下点燃第一把柴火时竟然激动地跷出灶房站在庭院里呼唤鹿兆鹏,要他一起观瞻那砖砌的烟囱袅袅升起的一缕炊烟。
白灵把一碗浇着肉丁臊子的长面递到鹿兆鹏手上时,抱歉地说:“碱放多了——我今日个头一回捉擀杖。”鹿兆鹏用筷子翻搅一下,被臊子覆盖着的面条已经变成黄色,碱面儿放得过量不止一倍两倍,他猛然吸了一大口说:“暇不掩瑜。长嘛可是够长的,筋性也不错,味道嘛还是咱原上的味道。”白灵也给自己端来一碗。吃着饭的时间里,她还是忍不住再次问:“你啥时候回到城里的?”鹿兆鹏沉思一下说:“巧了,就是你去滋水县的那天,我是后晌进城的。”
鹿兆鹏在白鹿原上度过了一段恬静的日子。他在白鹿书院从白孝文的枪口下逃脱以后没有去上原,而是斜插过北部原坡一直向西跑去。选择这条路径的唯一目的是原坡上沟粱纵横便于藏匿,因为他充分估计到岳维山会立即用兵封锁滋水河川西部出口,同时搜索整个白鹿原。他的判断完全准确。保安大队派出一个中士兵分散到原上挨家挨户搜寻鹿兆鹏。另一个中队的士兵进人滋水河川执行同样任务。鹿兆鹏于曙色初露时赶到距离城市不过十里的另一条河流边上,在沙滩上的草丛里躺下来睡着了。一个放牛割草的老汉用脚把他踏醒来,他说耍钱输光了家产,连婆娘也输给赢家了,想跳河自杀,不料竟睡着了。放牛老汉撇着嘴角,说他有一个治疗赌症的良方。鹿兆鹏装作很迫切的样子跪地相求。放牛老汉甩手里的镰刀变柄指着河流不远处渡口说:“去背河。”鹿兆鹏装作霄气的模样说:“凭背河挣那俩麻钱到死也赎不回婆娘。”放牛老汉说:“能,能赎回来。”鹿兆鹏还是装作犹疑一下。放牛老汉说:“娃子,你把旁人驮到脊背上那阵儿,才能明白自个该怎样活人。”
鹿兆鹏倒真的怦然心动,想去亲自试验一下放牛老汉的人生药方,也许这是他眼下隐蔽的最好手段。他挽了裤子站在水边沙地上,做出背河谋生者的架式……这条河名曰润河,自秦岭流出山来,绕着白鹿原西部的坡根向北流去,流入滋水再投进渭河。通往古城的路上就形成一个没有渡船的渡口,也就造就了一种背人渡河的职业。不用究问,凡背河人都是些既无产业,亦无技艺的又穷又拙的笨佬儿。鹿兆鹏背起第一个人走到水中,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