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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相公考得高,自是小喜,已有人报了。老身来报的,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苏友自笑道:“原来如此。请里面来坐了好讲。”
张媒婆随苏友白进到堂中,坐下,吃了茶,苏友白便问他:“我穷秀才家,除了考案,再有何喜?”张媒婆道:“苏相公这等青年独居,我送一位又富贵又标致的小姐与相公做夫人,你道可是天大的喜事吗?”苏友白笑道:“据妈妈说来,果然是喜,但不知是真喜,是假喜?”张媒婆道:“只要相公重重谢我,包管是真。”苏友白道:“你且说是那家?小姐却生得如何?”张媒婆道:“不是甚过时的乡宦,却是现任在朝新近暂给假回来的吴翰林家。他的富贵是苏相公晓得的,不消老身细说。只说他这位小姐,名唤无娇,今年才十七岁,真生得天上有地下无,就画也画不出的标致。苏相公若见了,只怕要风魔哩。”
苏友白道:“既是吴翰林家小姐,貌又美,怕没有一般乡绅人家结亲,却转来扳我一个穷秀才,其中必有缘故,只怕这小姐未必甚美。”张媒婆道:“苏相公原来不知道,这吴翰林生性有些古怪。城中大乡宦哪家不来求?他都不允,说是这些富贵人家子侄不通的多。前日不知在哪里看见了苏相公的诗文,道是奇才,十分欢喜,故反要来相扳。这乃是相公前生带来的福荫造化,怎么倒疑心小姐不美?却也好笑。若论城中乡宦,要象吴翰林的还有;若要如小姐这般标致,莫说城中,就是天下也没有这等十全的。苏相公不要错了主意。我张媒婆是从来不说慌的,相公只管去访问。”
苏友白笑道:“妈妈说来尽有中听,只是我心下不能深信,怎能够见得一面,我方才放心。”张媒婆道:“苏相公又来取笑了,他一个乡宦人家小姐,如何肯与人见?”苏友白道:“若不能见,只烦妈妈回复他吧。”张媒婆道:“我做了半生媒,从不见这等好笑的事。那吴老爷有这等一位美丽小姐,凭他甚么富贵人家不嫁,偏偏的要与苏相公。苏相公你从天掉下这件喜事,却又推三阻四不肯受,你道好笑不好笑。”苏友白道:“非我推阻,只恐婚姻大事为人所愚,是以不敢轻信。妈妈若果有好意,怎生设法使我一窥。倘如妈妈所说,莫说重谢,便生死不敢忘也。”
张媒婆想了想,说道:“苏相公这等小心,我若不指一条路与你见见,你只道我哄骗你。也罢,我一发周全你吧。”苏友白道:“若得如此用情,感激非浅。”张媒婆道:“吴老爷家有一所后花园,直接着东城湾里。园中有一高楼帖着围墙,看那城里城外的景致。若往城湾里走过,却明明望见楼上。目今园内碧桃花盛开,夫人与小姐不时在楼上赏玩。相公若要偷看,除非假作楼下往来,或者该是天缘,得见一面。只是外人面前一句也说不得,若传得吴老爷知道,老身却担当不起。”
苏友白道:“蒙妈妈美情,小生怎敢妄言。既是这等,妈妈且不要回复吴老先生,稍缓一二日再来讨信,何如?”张媒婆道:“这个使得。相公如今便有许多做作,只怕偷看见了,那时来求老身,老身也要做作起来,相公却莫要怪。”苏友白笑道:“但愿如此,便是万幸了。”张媒婆道:“苏相公小心,老身且去,隔三两日再来讨信。”苏友白道:“正是,正是。”张媒婆起身去了不题。
却说苏友白听了张媒婆的说话,心下也有几分动火。到次日便瞒了人,连小厮也不带,独自一个悄悄踅到吴翰林后花园边来窥探。果然有一座高楼,纱窗掩映,朱帘半垂。不期来得太早了,悄无人声。立了一歇,恐不稳便,只得又踅回来。捱了一会儿,吃过午饭,心下记挂,仍又踅来。这遭溱巧,刚刚走到,恰闻得楼上有人笑语。苏友白恐怕被人看见,知他窥探,便要回避,却将身子闪在一株大榆树影里,假作寻采那城陰的野花,却偷眼觑着楼上。
不多时,只见有两个侍妾把中间一带纱窗都推开,将绣帘卷起两扇。此时日色平南,微风拂拂,早有一阵阵的异香吹到苏友白的鼻中来。苏友白闻了,不禁情动。又立了一歇,忽见有一双紫燕从画梁上飞出来,在帘前翻舞,真是轻盈袅娜,点缀得春光十分动荡。只见一个侍儿立在窗边,叫道:“小姐快来,看这一双燕子倒舞得有趣。”说不了,果见一位小姐半遮半掩走到窗前,问道:“燕子在哪里?”一边说,那燕子见有人来,早飞过东边柳中去了。那侍儿忙用手指道:“这不是?”那小姐忙忙探了半截身子在窗外,来看那燕子飞来飞去不定。这小姐早被苏友白看个尽情。但见:
满头珠翠,遍体绫罗。意态端庄,虽则是闺中之秀;面庞平正,绝然无迥出之姿。眼眼眉眉,悄不见矫羞作态;脂脂粉粉,大都是膏沐为容。总是一施,东西异面;谁知二女,鸠鹊同巢。
原来这一位是无艳,不是无娇。苏友白哪里知道,只认做一个。未见时精神踊跃,见了后不觉情兴索然。心下暗想道:“早是有主意,来偷看一看,若意信了张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