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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急,春衣逐吹轻。江南采菱曲,回首重含情。
世贞听罢笑道:“此乃君采之作,其诗果佳。
如宋人叶云,几夺天巧,又如倩女临池,疏花独笑②。果俊逸自然!当与子业媲美。”顾琼道:“子业却是何人?”
世贞道:“便是那高叔嗣。其诗品清逸,沉婉隽永,多独至之言。其《安肃县寺病居》尤为可佳。”遂吟道。
野寺天晴雪,他乡日暮春,相逢一樽酒,久别满衣尘。
顾琼道:“咱吴中山水独秀,多出才子,今人尽讲,吴下能诗者朝子循而夕元美。
子循如齐鲁,变可至道:元美如秦楚,强遂逞王。那四皇甫兄弟①结果如何?岂能与贤侄相提并论?”
世贞道:“四皇甫兄弟,俱擅菁华,乃我吴中一时之秀,海内寡俦。只是小侄,未必诗如秦楚,岂敢居强。”顾琼道:“贤侄自是过谦。子循②之诗,我不曾记得,倒记得一首《治平寺》,却是子安的。不知有何妙处?”遂吟道:
风到中香界,独往意冷然。步引花木乱,看坐州岛连。一林寄空水,满院生云烟。
正此化心寂,钟声松外传。
世贞道:“皇甫兄弟之诗,-诗多清逸,访则词藻华丽,濂尤善于哀悼之作。
子安此诗,虽非上乘,倒也雅致自然,绝非雕绘模拟之作。”
世贞这里说时,那徐知府早擎起盅儿,嘻嘻笑着。待世贞说罢,方开口道:
“顾兄听王大人讲诗入迷,这酒也当罚了。”
顾琼道:“因何罚我?”
徐知府道:“约法在先,诗虽好,只是里面没个洒字。”顾琼接过盅儿道:“也罢,只因侄儿讲得极妙,却把我害了。”遂把酒一饮而尽,抹着嘴唇说道:“贤侄乃诗林魁首,该是听你自己的诗了。”世贞笑道:“小侄拙作,有污耳目。倒是《南园九先生》之作,多富南国情调,藻丽披纷,独具南歌本色。我便吟一首《夜闻谭七吹笛》,只不罚我便好了。”遂吟道:
谭君置洒烧银烛,为我停怀吹紫玉。正逢兰佩赠佳人,何事竹枝奏离曲!数声袅袅斗柄低,渐雁衷损人耳啼。霜满洞庭悲落木,萤流长信恨空闺。
世贞吟罢,徐知府连连笑道:“要不得,要不得,若只吟诗罚酒,敢怕王大人是滴酒不沾了,倒只苦了我与顾兄两个。还是依次饮酒为好。”顾琼道:“正是。怕我这里吃醉时,贤侄倒肚里空着。”
一面饮酒,徐知府又道:“下官正要向王大人讨教,如今我们这里南戏最盛,诸腔杂乱,却是何处为最好?”
顾琼枪嘴道,“自是我昆山腔最佳。”
徐知府过:“敢怕因你是昆山人,便老王卖瓜,自卖自。侄是听王大人指教。”世贞正是酒多话也多了,乘兴道,以今南戏有弋阳、余姚、海盐、昆山诸腔。今唱家称戈阳腔,则出于江西、两京、湖南、闽广用之,称余姚腔者出于会稽,常、润、池、太。扬、徐用之,称海盐腔者嘉、湖、温、台用之。惟昆山腔只行于吴中。戈阳腔以鼓为节,调又喧闹。海盐腔却是以拍为节。原来南戏的歌唱,尽是以萧管为主,和北方以弦索为主相对抗。倒是那昆山魏良辅③,集南北主器于一堂,一切皆拉来为他自己所用,笛、管、笙、琵之合奏,故盛行一时,流丽悠远出三腔之上,听之最足荡人,妓女尤妙。始创昆腔。”徐知府道:“大人博学,吾辈远不及:那粱辰鱼①所著《浣纱记》,果是艳词妙曲,涤人肺腑。
不知大人可闻?”
世贞笑道:“吕阊白面冶游儿,争唱粱郎雪艳词。那《院纱记》流行最广,哪个不晓得?”
顾琼道:“天下诸戏,最妙莫过那《院纱记》,老朽真个是百看不厌哩。”
世贞摇头笑道:“《院纱记》虽词曲甚妙,世人争先睹目,然非上品。此戏惟穿插他事过多,头绪纷烦,叙述时有不能一气贯穿之处,描写也过嫌匆促。其擅胜处只是热闹排场,曲调铿锵而已。似范蠡、西施那么紧要的人物,也未能将其写得性格活泼起来,唯写伍子胥与伯-则颇为尽力,盖那样的人物本来是比较容易写得好的。实是满而妥,间流冗长。”
三人先是看演技,后又饮酒赋诗,时间便长了。
那顾琼见世贞被他稳住,暗暗高兴,一面又不时偷望外面日影,等候消息。
正饮时,忽有仆人入内禀报:“门外有人求见顾老爷。”
顾琼听罢,掷怀于案,击掌大笑道:“大事成矣。”世贞见他忘形,惊讶问道:“姑父有甚大事,如此高兴?”
一语未毕,那顾琼蓦地虎下脸来,冷冷笑道:“何须问我,你自己应知。”
世贞道:“姑父何出此言,侄儿不知有何事得罪?”
顾琼怒道:“想你在京之时,依仗才名,胡诌得几句诗句,便逞强胡为,与那朝廷罪犯勾结,死后又主殡丧,写悼诗辱骂相爷,本是叛逆之举!老夫尚未见怪,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