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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大人在此地,也不可久留。”
世贞道:“此言极是。欲待替她脱籍,只是资囊不足,一时凑不齐许多银两。”
知府问道:“鸨儿自是看钱紧,便要多少?”
世贞道:“三日之内,要凑齐千两银子。”
知府说道:“这有何难,大人既有此心,下官虽是清贫,自当舍命相助以赎前日之过。”一面说时,竟到内室取出自花花纹银千两,慷慨说道:“下官仰慕大人,此权作卑微心意。只是事不宜迟,怕夜长梦多,惹出许多是非。”世贞赔笑道谢,心中甚是狐疑,晴思忖道:“久闻他为人势利,一味结交权贵。我与他素日并无深交,为何如此慷慨?若是奸计,又待怎样?”忽而又寻思道:“官场之人,也自是可怜不易,便是正直善良之人,若不善应酬交际、说得许多假话时,哪个站得住脚?如今的官儿,都是那小官为大官儿做的,清正廉洁古来稀,便是有点作人的良心,也就难能可贵了。”这样想时,只当他是诚心好意,便把以前许多恶感驱散。笑笑说道,“府尊一片好意,世贞便受领了。”
知府问道:“大人为隐娘小姐脱籍时,便去哪里安置?”
世贞道:“京都我家府上往来人极多,怕去不得,待将她领回太仓原籍,也恐人言纷纭,乱加猜测,怕也不妥。妥善之策,莫如到一陌生之地,找一熟人家权且寄身,日后再图打算。”
知府道:“此言极是。若大人不怕委屈小姐,我有一嫂嫂,在此城寡居,便认作母女,暂可栖身。”
世贞道:“我自有旧日相识,岂敢再打扰。”
次日,世贞替隐娘赎身出来,安置张银匠家。那张银匠原在世贞家中寄居过数月做生意,且为人正直,老两口儿膝下又无子女,见旧主相托,自是乐意。世贞安顿下隐娘,便去寻找柔玉。一连数日哪得半点踪迹,看看归期已过,便回京城去了。只是惦念柔玉与那千古珍画,放心不下。正是:
一遭惊弓鸟自飞,漂篷重会不胜悲。从此孤舟云山远,各在天涯怎共归。
话分两头,且说那柔玉小姐仓皇逃出酒店,仍是男装打扮。出门时已是日头西斜,渐渐天色近晚。况路又不熟,慌慌如惊弓之鸟,也不择路,只往荒野逃奔,落魄之态,不胜愁怜。恰是:
仓皇孤身何处投,荒野茫茫起离愁。风筝断线任飘零,扁舟脱缆随荡游。
柔玉起初原是仓促而逃,渐渐夜深,月儿明时,依稀还辨得路径,后来偏偏愁云遮月,茫茫旷野,黑暗下来,风吼山谷,猿啼鹤唳,草木皆兵,脚下不知深浅,一发走得惨了。她原本深闺干金,哪里走过野路?况又是病体才愈,纤纤弱质,更弱不禁凤。惊汗未落,冷汗又出,且又胆战心惊,到得此时,真个是呼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只硬着头皮,抱定珍画,没深浅的舍死奔去,正行之间,钻入黑黝黝一片林中,忽闻近身之处,有人咳嗽。柔玉忽地一身冷汗,心儿悠地悬起,心下惊道:“敢是林中有歹人隐藏,我为何如此命苦?”拔腿逃时,那咳嗽声却在头上响,听得真时,原来树上有老鸹做窝,在上面嗑牙,声音就象人咳嗽一般。柔玉虚谅一场,心儿在肚里又落下,连连抹几把冷汗。出得林来,月影微露,幽光朦胧,心里也亮了些,稍梢壮起胆子。柔玉只恐后面家人追赶,不敢停留。正急走时,蓦地又见路旁黑黝黝蹲一个人,手待一根长棍,横阻在当路。
柔玉惊道:“这定是断路抢劫的强盗,此番定死无疑,活该是天命如此了。便是逃跑,又哪及他快!横竖不过一死,伯他做甚”随即横下心来,加快脚步,往前硬撞过去。走到近前,也不敢看,血往上涌,头发根根竖起,待闯过去时,又见那人不动,偷偷扭半个脸儿,用眼角向回扫时,却见是一丛树,宛如蹲下一个人,一根长枝横出于路面,恰似人手中拿着根棍子。方叹一声道:“疑神疑鬼,全是自己吓自己。”正这样想时,忽听得后面喊声响起,这回听得真切,连那马嘶声也清楚,真真有人追赶来了。柔玉想到:“这定是家人追赶无疑,此番再无逃避之处了。”
一腔苦楚,又上心来。只向天祷祝道:“菩萨有灵,当遣世贞哥哥速来救我。”
这样说时,后面人声马蹄声更紧。正在危急,忽见左面一片林子,微微透出一点灯火。柔玉道:“是生是死,且到林中躲躲。”便离开道路,也不管脚下坑洼不平,双腿酸软,急匆匆胡乱奔去。未到林中时,那人马早已追赶近前。柔玉恐被发觉,便卧于地上伏着,仔细看时,那人马斜刺里竟向对面去了,并不向林中追赶。原来这些人是趁夜狩猎赶獐的,灯笼火把,恰似追人一般。
柔玉受许多惊吓,到得林中,见一道粉墙小院。双门紧闭,门上似有匾额,只是字迹看不甚清。一夜奔波皆因紧张,浑似不觉。待到安全无事,放下心来,那困乏劳累,一肚饥饿,遍体酸疼,却一齐袭上身来。柔王一步步从那门前台阶强涯上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