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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邹应龙将本呈上,专劾世蕃,因不知帝意如何,心中忐忑不安。
此时世宗,已返迁万寿官居住。因宫殿新成,甚是辉煌壮丽,龙心大悦,又乘方士新修村药,难免贪些御姹之乐,睡得晚,也便起得迟了。且是头脑晕眩,精神恍惚,心绪也便不甚好。便是听那窗外鸟雀啼鸣,也觉烦躁,令那敬事房内侍尽去挥赶。偏是那帘下鹦鹉,也献殷勤,见他闷闷出来,道一声,“恭请万岁圣安!”只险些没惹那世宗将笼儿打翻。
进罢早膳,斜倚龙案,欲待翻看昨日邹应龙呈上本章,忽有一内监趋入,伏跪案前,呈上一幅罗巾禀道:“现有宫人张氏血罗遗诗,请万岁御览。”
世宗接过看时,见那罗巾上有无数血痕,色呈暗紫,且有字迹,模模糊糊,细辨之时,却是一首七言律句。诗道:
闷倚雕栏强笑歌,娇姿无力怯宫罗。
欲将旧恨题红叶,只恐新愁上翠蛾。
雨过玉阶天色静,风吹金锁夜凉多。
从来不识君王面,弃置其如命薄何。
世宗看罢血诗。先自愣了,细品之时,方才忆起,不禁流下泪来。原来这血诗,乃御膳房宫女张氏所作。那宫女因是才色惧优,才入官时,一夜为世宗进膳,世宗被她色惑,竟将满盘山珍海味挥去,独将她一人留下,当夜便恩施雨露,将她召幸那宫女年方十四,含蕊未开,恰又值月事来潮,只觉疼痛,不识天恩;偏是又性格骄傲,平时恃着才貌;不肯阿顺世宗。一夜又进膳御室,世宗留她寻欢,宫女偏是不肯,连连数次,即致失宠。世宗恼羞成怒,便将她禁匿冷宫。当时之意,不过囚禁自省,令其饱尝冷官甘苦,定然回思龙床温香天趣,待数日回醒,再放她出来,重施天恩。不料因国事繁忙,日理万机,自将她入冷宫禁匿忘得干干净净了。那宫女倍尝冷宫之昔,自不必说,只因一夜召幸,精充血管,下身便时时血出不净。偏又年幼羞于启口,请不得御医珍看,日久愈重,竞夭折身亡。未死前数日,便以血染指,书就在罗巾上面,系在腰间,以作日后遗恨。
其时后宫故例,但凡宫女被召幸,即有敬事房记载。便是皇帝赖时,也自推卸不得。但凡召幸宫女身亡,小敛时必留身边遗物,呈献皇上,以作纪念,张氏死后,宫监照着老例,取了罗巾,上呈世宗。世宗念起旧情,怎不触起伤感?当下便洁责官监道:“她去那冷宫只几时了?”
太监仍跪禀道:“已是四个月有余。”
世宗道:“因何病而亡?”
太监哪敢宣言其病,只推说道:“奴才不知。”
世宗自是不悦,沉下脸色问道:“可曾请御医看视?”
太监道:“因没万岁旨喻,不敢私自行事。”
世宗顿时含怒,厉声斥道:“何不旱时奏请?”
太监慌道:“奴婢等未曾奉旨,何敢冒昧上奏?”
世宗闻言,霎时转悲为怒,厉喝一声道:“无用奴才,她便去时,留你何用!你可去陪同侍奉!”
大监闻言,顿时头顶荡去三魂,脚下飞去七魄,战战兢兢,合悲哀告道:“奴才该死,只求万岁天恩宽赦!”
世宗哪里听得进去,袍袖一拂,冷冷指那庭柱说道:“也罢,念你往日孝敬,便赐你挺撞,此刻但可去了!”
大监见命他撞柱,难逃一死,放声痛哭哀告:
“小人侍奉陛下,不曾有误,还望万岁重开天恩……”
话语未毕,世宗自是心烦,拂袖喝一声道:“来人哪,他既是不忍离联,你们可送他一送!”
左右齐喝一声,虎狼般拥来,将太监扭绑拿下采发按颈,狠狠只朝庭柱上撞去。只三五下,早是头颅碎裂,血溅身亡,拖出庭外去了。正是:
承欢只伴君王侧,恩诏今赐侍香魂。
当下世宗萌动旧情,驾出西内,去看那宫女张氏,到得冷宫,那守护见万岁驾到,慌忙跪拜迎候。
世宗入三重禁门,见那院内蓬蒿满地,荒草掩窗,狐鼠出没,果是幽僻荒凉。待行官内,又见空旷清冷,墙皮剥落,蛛网密集,更有潮霉气息扑鼻,心头先自清冷凄楚许多。如此境地,莫道娇质弱体女子居住,便是乞丐也心寒……
世宗暗自感叹,正欲去那里面内室,早有一老宫人劝阻禀道:“室内秽气污浊,恐污万岁耳目,只是进去不得!”
世宗喝道:“宫妃能住,朕如何不能进?”说时只往里走,那老妇哪敢再说。
到卧室内,一股污浊之气扑鼻而入。世宗到那榻前,但见宫人玉骨如柴,银眸半启,宣挺挺僵卧在榻上,急忙趋步上前,连连呼道:“爱姬爱姬,朕如今看你来了!”
连呼数声,那宫女如何应得,世宗一阵悲酸,跪俯榻前,含悲说道:“你如何不肯闭目,敢是盼朕来么?朕负你了。”一语未毕,先有两滴老泪滚落下来。
世宗良久起身,蓦地见那墙壁,有题词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