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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头陀。今请足下略剪去了些头发,我辈以师礼事奉,径到彼处便了。”富翁急于得银,便依他剪发做一齐了。
彼辈殷殷勤勤,直侍奉到山东,引进见了大姓,说道是他师父来了。大姓致敬,迎接到堂中,略谈炉火之事。富翁是做惯了的,亦且胸中渊博,高谈阔论,尽中机宜。大姓深相敬服。是夜即兑银二千两,约在明日起火,只管把酒相劝,吃得酩酊扶去,另在一间内书房睡着。到得天明,商量安炉。
富翁见这伙人科派,自家晓得些,也在里头指点。当日把银子下炉烧炼,这伙人认做徒弟守炉。大姓只管来寻师父去请教,攀话饮酒,不好却得。这些人看个空儿,又提了罐各各走了,单单撇下师父。大姓只道师父在家不妨,岂知早辰一伙都不见了,就拿住师父,要送在当官,捉拿余党。富翁只得哭诉道:“我是松江潘某,原非此辈同党。只因性好烧丹,前日被这伙人拐了,路上遇见,他说道在此间烧炼,得来可以赔偿。又替我剪发,叫我装做他师父来的。指望取还前银,岂知连宅上多骗了,又撇我在此。”说罢大哭。大姓问其来历详细,说得对科,果是松江富家,与大姓家有好些年谊的,知被骗是实,不好难为得,只得放手。
一路无了盘缠,倚着头陀模样,沿途乞化回家。到得临清码头上,只见一只大船内,帘下一个美人,揭着帘儿,露面看着街上。富翁看见,好些面善,仔细一认,却像前日丹客带来与他偷情的可意人儿,一般无二。疑惑道:“那冤家缘何在这船上?”走到船边,细细访问,方知是河南举人某公子包了名娼到京会试的。富翁心想道:“难道当日这人的妾,毕竟卖了?”又疑道“敢是面庞相像的,也未可知。”不离船边,走来走去只管看。忽见船舱里叫个人出来问他道:“官舱里大娘问你可是松江人?”富翁道:“正是松江。”又问道:“可姓潘?”富翁吃了一惊道:“怎晓得我的姓!”只见舱里人说:
“叫他到舱边来。”富翁走上前来。帘内道:“妾非别人,即前日丹答所认为妾的便是,实是河南妓家。前日受人之托,不得不依他嘱咐的话,替他捣鬼,有负于君。君何以流落至此?”
富翁大恸,把连次被拐,今在山东回来之由,诉说一遍。帘内人道:“妾与君不能无情,当赠君盘费,作急回家。此后遇见丹客,万万勿可听信。妾亦是骗局中人,深知其诈。君能听妾之言,是即妾报君数宵之爱也。”言毕,着人拿出三两一封银子来递与他。富翁感谢不尽,只得收了。自此方晓得前日丹客美人之局,包了娼妓做的。今日却亏他盘费到得家来。
感念其言,终身不信炉火这事。却是头发纷披,羞颜难掩,亲友知其事者,无不以为笑谈。奉劝世人好丹术者,请以此为鉴。
丹术须先断情欲,尘缘岂许相驰逐?
贪滢若是望丹成,陰沟洞里天鹅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