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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对付同性关系者的办法,想起祖上村庄的法宝,来了一个出奇制胜。面对他的滔滔不绝,面对他的愤怒和兴奋,我像村中输理的妇女一样,「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在后边拍了一下屁股,在前边拍了一下双掌,又朝手中啐了一口唾沫,跳了一下双脚,我大吼一声:「你到底想怎么样你!」
果真把瞎鹿吓了一跳,愣在那里。我又吼道:「你不就是脸上被人抓了几道吗?用得着这么张狂吗?我赔你,我赔你还不行吗?」
接着,我「刷刷」几下,在自己脸上也抓了几把,露出血淋淋的几条,露出一张血脸,把瞎鹿惊得目瞪口呆,立即把嘴巴闭上,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祖上的法宝能够治国,两张血脸摆在一起,就扰乱了瞎鹿的思路,把刚才争论嚷吵的不同层次、不同茬口的问题,用一个简单的办法,一下把它们混淆和扯平了。瞎鹿不是一个脑浆多么不浑浊、思路多么不混乱的人。他不是一个多么狠毒多么不善良的人。他不是一头狼,他不是一头狡猾的狐狸,他是一头善良而可爱、莽撞而冲动的黑熊黑瞎子。他看到我的血脸,忘掉了自己的血脸,他有些茫然不知所对。他不知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和做了些什么,引起他的侄子和乡亲这么大的愤怒。他甚至有些惊慌,有些害怕,他听到了我军的冲锋号,但弄不清我军的底细,他没有看到我们的士兵就有些胆怯和想退却了。他到了抗美援朝的战场。他甚至想说:「我这是在哪里,我来这里干什么?」
此时此刻的瞎鹿,又恢复了他艺人的感觉。公平地说,作为一个艺人,瞎鹿还是合格而伟大的,感觉还是宽广而细微的──他是有神经末稍的。当他来到火车站或是机场,面对来来往往南来北去的人流,他常常发生一种幻觉,不知这些来来往往的人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会不知不觉地流泪;有时又摆脱众人,一个人骑着毛驴随便在什么道路上行走,不知不觉走到天地尽头,看到前面再没有道路,挽辔大哭而返。面对一张孩子的血脸,他也突然有了艺人的飞升,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好象又到了天地的尽头;他不再对我发火,他开始搓揉自己的双手,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就把世界给搞乱了和自己又错在哪里。他为了这搞乱而感到对不起众人。当然,瞎鹿的主动退却,也包括他性格上的弱点。正如他所说,他从小受人欺负,养成一个欺软怕硬的毛病。你软,他就硬;你真硬起来,他就害怕了,不管是对是错,就像摆地摊的算命瞎子遇到了工商局人员一样,赶紧将自己那一套收拾起来再说。面对脸上流血的我,他忘记了自己影帝的身份,他一下又回到了早年的村中;他由高大的伟人形象,一下还原成一个人见人打的地老鼠。我成了英雄,直巴巴地站在那里。他成了可怜巴巴孤立无援的人。他又像早年村中的走街串巷的瞎子流浪艺人一样,闭上双眼,努力用耳朵去分辨各种声音,从这些声音中去分辨各人的不同。他主动上前用袖子拭我脸上的泪和血,在一缕咖啡厅顶窗打下的阳光下,用舌头去舔这些伤处。瞎鹿的舌尖,是多么湿润、柔软和可人意啊。他柔声的问:「还疼吗?」
我赌气地说:「怎么不疼,它在墙头上长着吗?」
瞎鹿低声下气地说:「别生气了,一切都是我不对,待会咖啡厅的账单都归我付,行了吧?」
我破涕为笑,两人握手言和。我知道,瞎鹿今天对我的忏悔是真诚的,因为他说要付全部的账单。瞎鹿虽然贵为影帝,片约如潮,片酬是亚洲最高的,家中有一头标致的小毛驴,但他的生活习惯,依然是村中的样子。爱吃红烧肉,爱吃酸菜鱼,爱吃猪肉炖粉条;虽然住在大东亚富人区一幢豪华的别墅里,但家中的摆设,仍是杂乱无章:沙发是波兰真皮的,桌子却是1949年土改时在家乡分到的地主浮财,四条退全部被虫子蛀得往下掉木屑;卧室里也是家乡的样子,横扯一根竹杆,上面乱七八糟搭着瞎鹿的被子、裤子、单子、西服、中山装、领带及好几个粘在一起没有清洗的裤头。房顶爬满了蜘蛛,地上跑满了老鼠,空中飞动着蝙蝠、猫头鹰和夜的精灵。瞎鹿身为影帝,许多女影星包括那个自称为影后的人,都连接不断的向他送秋波,但瞎鹿就是不与她们结婚。不与她们结婚并不是瞎鹿生理上有什么毛病,瞎鹿回答记者提问时曾说,这方面不用大家替我操心,我在身体的这方面非常健康,不信到我卧室看一看竹杆上的裤头!惹得记者们一阵大笑。但他为什么不结婚呢?是不是还保持着劳动人民的传统美德,对爱情坚贞如铁,心中仍然怀念着什么人,就像剃头匠六指,在历史上一直怀念过去的柿饼姑娘一样──于是这人儿成了一个化解不掉的情结,阻挡着现在爱情的发展呢?瞎鹿说:人一过了40岁,情已经失掉了,剩下的就是欲;过程都省略了,要的只是目的,哪里还能想起过去玩过的爱情游戏呢?他可不像六指那么傻帽。又让提问者惊愕。那到底为什么不结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