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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怎么到了现在,你们倒是催着你娘赶着要和我在一起呢?别看这些王八蛋小,浑身也浸透着这个世界的恶毒呢。我过去没有看透你们,所以也就没有看透这个世界;现在我通过这件事,就知道这个世界的底蕴和底细了。所以到了孩子们和碎片的时候,俺孬舅和小麻子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看着一个个孩子落下的头和流了一地幼稚的血,以及自己砍缺了口的大刀,都在那里犯了犹豫:「他们还是孩子!」
我到了这个时候,却一点没有心软,接过刀子下去得又狠又快:「越是这些小王八蛋,越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弄得俺孬舅和小麻子都十分惊惶,连连摇头说:
「你如果早是这样,你不像我们一样早就成就了一番大业?何至一辈子在那里捣浆糊佬和写一些鸟字!」
这样一说,倒是弄得我有些灰心和对自己一生有些后悔。看来我们一生最大的失误,往往体现在如何对待孩子上。当他们吃着我和牛根哥哥的混淆不清搅和在一起的热乎乎的包子的时候,他们倒是怀着对将来的仇恨,毫不心软地将我的已经吹起的尿泡,「啪」地一声,用脚跺碎了。这倒让我提前成为孩子们的碎片了。
江上已经起风了。我的魂魄随风飘荡,挂在了一盏桅杆之上的马灯上。风平浪静,一切都很娟好,什么也没有发生。靠在江边的客船上,还传来阵阵丝竹和歌声。我把灵魂泊在这里,我要到邻居的船上看一看,为什么你的船到了点还不发呢?船上的角角落落,都挂满了红灯笼。声声丝竹,随着江上的波涛涌动。我闻着这声音怎么就那么熟悉呢?这横笛吹得和马头琴拉得,怎么就像到了草原和俺姥娘家呢?这伴奏者是不是俺瞎叔叔,跳舞者是不是俺巴尔·巴巴婶婶呢?这个时候我就忘记了我的处境而又挂念起失踪──为了爱情而在打麦场溶化的别人了。瞎鹿叔叔,你是为了爱情在打麦场被冰雪溶化的,我现在是为了什么让人给剁成肉馅了呢?你的离去和随风飘散还有个名目现在终于有了一个憩息地有了一个落脚处有了一条船有了大红的灯笼和终于有了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刻骨铬心的爱情于是又有了随着江水的歌唱和跳舞,我没有目的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着落被人剁成肉馅魂魄随风飘落在哪里都是一片漆黑只是闻到歌声寻到这里才又见到了我久别的亲人。世界茫茫,我无所依。原来我一直以为自己和瞎鹿在人间地位差不多──我们都是一些捣浆糊和拉二胡的民间艺人,但是到头来还是下场不同呀。原来我和瞎鹿在一起的谈笑风生和道短论长,都是叔叔对我的同情和跟我凑合呢。不是今天到了江上,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老几和自己每天吃几碗干饭呢。当初把我在河边给剁成肉馅我没哭,现在面对着瞎鹿和巴尔·巴巴灯红酒绿的客船,我倒是一个魂儿在那里痛心疾首地失声痛哭了。有路过的魂灵一帮帮和一队队如浓烟般滚动,本来他们都是默默赶路面无表情,现在看到一个孩子的碎片和小狗的魂灵在这里守着一江波涛伤心,好心的叔叔和大娘,就停住了脚步和按下了云头,好象1960年我和俺姥娘进城看到一排排的叔叔和大爷倒在路边用草帽盖住脸我们上去帮他们揭草帽一样──现在是他们来帮我抚慰心灵上的创伤了:
「好可怜的一个孩子和一匹小狗,看在这里哭得多么伤痛──看到一匹小小的动物就在世界上这么艰难和这么伤心,我们身上的痛苦和误会倒是将心比心地减轻了许多。孩子和小狗,告诉我们,你为什么在这里这么伤心地哭呢?」
我的回答倒让它们吃了一惊:「我认清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但真正使我吃惊的还在后头,我本来以为红灯笼下帐子里藏的是瞎鹿和巴尔,想起他们,我才这么伤心和痛哭,寻找到瞎鹿叔叔失而复得的喜悦,倒是还没来得及到我的心头──等我揭开帷幕以为就要见到瞎鹿叔叔和巴尔「婶婶」的时候,我在通红的灯笼下,却愣在了那里──我刚才的痛哭一下就失去了依据,刚才好心的叔叔和大娘也是白抚慰我了,一切的伤心都成了无本之木和无源之水:明晃晃的红灯下,坐着的不是瞎鹿和巴尔──白雪还没有溶化,太阳还没有当头,和瞎鹿叔叔久别重逢的喜悦并没有不期而至,灯下坐着的两个人,却是想都没想到的村里的柿饼脸和瘸腿的路村丁。「他们」两个倒是在那里一个拉琴,一个唱歌,低吟浅唱,旁若无人──该出现的人,还隐在幕后;不该出现的人,现在到了前台,正瞪他们的大眼和小眼歌唱呢。不是说现在是同性吗,怎么死后倒又遇到两个异性在一起呢?这可就像漆黑的夜里在坟地遇到鬼一样让我感到可怕和恐惧了。而且两个人在那里重复着我不久前还没有被杀和被剁成肉馅时常见到的动作──我一看到这种动作,我知道我接着就人倒霉了──两个人就像当初猫眼中的女兔唇和莫勒丽一样,在那里相敬如宾,低吟浅唱。这种低吟浅唱,又能够使我声音低沈──原来我认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