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书院(91shuyuan.com)更新快,无弹窗!
帽,肩背包裹卷,手里提着一只蛇篓,朝门里探头看了一下,正好达生朝门外回头,滕凤的眉眼神气都在那个少年脸上得到了栩栩如生的再现,滕文章的眼睛就倏地一亮,喉咙里漏出一句深情的家乡方言,小把戏,凤丫头的小把戏,而滕文章的脚便情不自禁地踩到了门槛里面。
要饭花子怎么进来了?达生过来把滕文章往门外推,他说,怎么敢到我门上来要饭?快给我滚出去。
你不要推我,滕文章打开蛇篓的盖子,一条蛇就把脑袋探出来,蛇信于吐得很长,果然把达主吓了一跳。滕文章瞥了眼素未谋面的外孙,背对着他坐在女儿家的门槛上,滕文章说,小把戏,你不要推我,我闯了五十年江湖,从来没有人敢推我,你怎么敢推我?
你是耍蛇的?达生仍然疑惑地审查着那只蛇篓,他说,你耍蛇不到街上去,到我门上来干什么?
滕文章笑了笑,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然后他用一种威严的口气对达生说,去叫你娘出来,告诉她我来了,我是她亲爹。我是滕文章。
达生怔在门边,他看了看叙德,叙德的脸上是一种不怀好意的表情,达生摸了摸耳朵说,怎么回事?她有个亲爹,我怎么没听说过?
屁话,她没有亲爹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滕文章的情绪突然激奋起来,他怒视着达生,喉咙里呼嗜呼嗜地喘气,没有我就没有你娘,没有你娘就没有你,小把戏你听懂了吗?
不懂,达生偏过脸看着那只蛇篓,他说,你还是耍一回给我们看看吧,篓子里有几条蛇?你会不会把蛇脑袋放迸嘴里?你放一回给我们看看。
我耍蛇给你们两个小畜生看?滕文章愤愤地咕哝着,忽然站起来向里屋高声喊起来,凤丫头!凤丫头!李修业!
凤丫头?叙德在边上嬉笑起来,他对达生说,你娘叫凤丫头?他还在叫你爹,你爹能听见吗?
达生这时候似乎已经相信耍蛇佬真的是他外公了,他没有再驱赶滕文章,她马上就下班回家,你等着吧。达生说完就重新击打起沙袋来,过了一会儿达生才想起其中的疑窦,他问滕文章,既然你是她亲爹,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我家呢?
滕文章坐在女儿家的门槛上观望着暮色中的香椿树街,溃烂的眼角处凝结了一滴浑浊的眼泪,他没有回答达生的疑问。
街上的积雪已经化成了泥浆和积水,从工厂下班的人们从耍蛇人滕文章的视线里杂沓而过,滕文章听着达生击打沙袋的噗噗的声音,听着他仅剩的三条蛇在竹篓里嘶嘶地游动,旅途劳累终于袭倒了他,滕文章就把脑袋枕在包裹卷上打起瞌睡来,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谁在动他的蛇篓,滕文章一下就惊醒了,别动我的篓子,小心蛇咬。滕文章搬动蛇篓之际看见一个穿蓝色工作棉祆的中年妇人立在他面前,阔别二十年,滕凤从前红润姣好的面容已经变得憔悴而苍老,唯有眉眼的一颗黑痣还散发着他所熟悉的气息,滕文章浑浊的目光久久地盯着那颗黑痣,他说,凤丫头,我老了,我走不动了,让我在你家过个春节。
滕凤一手拿着油布伞,一手拎着装饭盒的尼龙网袋,她像一个木偶一样站在父亲面前,一种惊愕夹杂痛苦的表情凝固在滕凤的脸上。
我老了,耳聋眼花了,我不能再耍蛇了。滕文章抬起糙裂的手背揉着眼角,他的语调听上去是牢骚多于请求,去年在山东让蛇咬了一回,今年在乡下又咬了一次,X他娘的,我真的不行了,我要在你这里住下来了,过个春节。
滕凤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这个动作表明她已经恢复了镇静,这条街有好几座桥,你该记得,桥下都有桥洞,滕凤说,你怎么不去住桥洞?
屁话,滕文章朝女儿狠狠地啐了一口,他说,亏你说得出口:养儿防老,当初要不是留这条后路,我就把你喂了蛇了,你这条命是我给的,你不养我谁养我?
你还不如把我喂了蛇。滕凤突然跺了跺脚,她的眼泪同时像断线之珠奔泻而出,你把我害成这种样子,还有脸来让我养你的老,你老了走不动了?走不动躺桥洞里去等死,让你的蛇给你收尸,滕凤说着就把父亲的蛇篓扔到门外,然后她去推滕文章,滕文章用手抠住门框,推不动他,滕凤就朝屋里喊儿子的名字,达生,达生,来把这个要饭花子赶出去!
达生匆匆地跑出来,他观察着母亲的表情说,吔,你哭什么?他不是你亲爹吗?滕凤捂住脸说,把他赶出去!达生嗤地笑起来,一只手就去拉滕文章的胳膊,真滑稽,这种事情真他妈的滑稽。滕文章摔掉了达生,双目怒眦道,滑稽?滑稽,滑你妈个X,滕文章退出门外拎起他的蛇篓,他的一举一动现在都散发着明显的苍老迟钝的气息,滕文章慢慢地捆好背上的包裹卷,把蛇篓挎上肩,突然回过头朝达生笑了笑,小畜主,看见你娘怎样对我的吗?滕文章说,她今天怎样对我,你以后也怎样对她。
耍蛇人滕文章在二十年以后重游香椿树街,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