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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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砍我了,我要死也死个明白。
    老朱却把金兰往后推,老朱从衣兜里掏出二盒前门牌香烟,抽出一支给叙德,叙德,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刀了,杀了人都要偿命的。
    叙德说,我不怕偿命,我就是要出这口恶气。
    老朱的一只手试图去抓叙德的刀,但叙德警觉地甩开了老朱的手,叙德说,别动,闪一边去,小心我先砍了你。老朱的那只手于是又去掩护金兰,他的浑浊的眼睛直视着叙德的刀,叙德我告诉你,金兰的肚子里怀着孩子,老朱突然声色俱厉地说,你要是敢动她我们大家就拼掉这条命,你听懂了吗?
    叙德这时候换了个姿势站着,他回头瞥了眼门外的达生,达生倚在门墙上颠动着他的脚,达生只是从容舒适地观赏屋里的一切。叙德把马刀从左手换到右手,猛地挥起马刀砍向悬吊在空中的一只竹蓝。而金兰就是这时候厉声叫喊起来,别砍篮子,我让你砍,金兰紧接着的举动令人大吃一惊,她一边扯开身上的花衬衫一边喊道,看见了吗,这是你吮过的奶子,这是你爹摸过的奶子,你照准它们砍吧,来砍吧。
    达生看见一双硕大丰满的女人的乳房,但那只是一霎问,他下意识地扭过脸去,嘴里发出一种短促的含义不明的笑声,然后他听见那柄马刀落地的清脆一响,当达生回头再望时,叙德正弯腰捡拾那柄马刀,但达生知道叙德杀人的勇气已经烟消云散,叙德已经被一个头发烫成鸡窝的女人击败了。于是达生拍着门框喊,叙德快走,拿上刀走吧。
    两个人跑到鸡鸣弄口的时候,听见老朱在后面用什么东西敲着破脸盆,咚咚咚,抓小偷,大家快出来抓小偷。老朱声嘶力竭地喊着,这种声东击西的呐喊使达生和叙德摔不及防,不管老朱怎么喊都不利于他们,两个人就拼命地跑出了鸡鸣弄,一直跑到化工厂大门口才站住了喘气,达生说,老朱这狗东西,先喊起抓小偷来了?叙德则把马刀撑在地上,半蹲着喘气,叙德说,操他妈的,真该听你的,先把老朱那狗东西灭掉。
    关于骚货金兰怀孕的消息在香椿树街上不胫而走。老朱和金兰作为街上仅有的几对不育夫妇,他们的生殖能力多年来一直是妇女们急于探秘的谜语,现在谜底似乎揭破了。理发师老朱看来是只阉公鸡,而金兰怀上的孩子到底是谁的骨血成为议论的薪的焦点,在河边淘米洗衣的妇女们乐于对此发表自己的观点,人们倾向于沈庭方是亲父,其中不可避免地带有对叙德乳臭未干的轻视,但立刻有人以一种轻松达观的论调对绊闻盖棺论定,不管是老子的还是儿子的,反正都是沈家的种。
    骚货金兰对于香椿树街人的唾沫已经习以为常,她仍然拎着一只绣有花卉的草编挎包,在通往玻璃瓶厂的路上娉婷而过,金兰有她特有的保持美丽的方法,即使在她被玻璃厂女工们批斗得蓬发垢面时,她也会用包里的梳子和粉霜迅速修饰被破坏的容颜,金兰的腰肢仍然挺得笔直,并且呈现小幅的风吹柳枝般的摆动,金兰的白皮鞋下的铁钉仍然嘈嘈作响,她发现香椿树街上有许多种目光鬼鬼祟祟地尾随她,但她可以视而不见,金兰走路的时候脸上永远保持着她习惯的微笑,它被正派妇女斥之为妖媚之气,而对金兰来说那就是她要的美丽和风韵。
    金兰有一天走过沈家门口时下意识斜插到街对面,她隐约觉得沈家堂屋里有一双眼睛向她喷发出仇恨的毒液,金兰想躲却躲不开,一只塑料鞋突然从沈家门内朝她飞来,砸在金兰的白色喇叭裤上,金兰先是一愣,紧接着她就冷笑了一声,十三点,疯狗,她一边骂一边拍去裤子上的黑渍,金兰朝那只破鞋踢了一脚,朝前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捡起鞋子,她用两根手指拎起它来到沈家门前,示威性地朝屋里的人晃了晃,然后把鞋子挂在门框的钉子上。
    这个秋天的遭遇日后将成为素梅一生中最惨痛的回忆,素梅记得很清楚她每天只喝一碗粥。我每天只喝一碗粥,不想吃也不想睡,后来素梅对她娘家的亲人如此哭诉,我想不通怎么凭空生出一只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谁都对我指指戳戳,一个畜生不如的男人,一个畜生不如的儿子,怎么都摊到了我身上?
    素梅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叙德被派出所拘留的那几天里,索梅呆坐在床上,目光已经酷似精神病患者,空灵而涣散。沈庭方很担心女人的那种眼神,他用手掌在她眼前晃了几下,测试素梅的眼睛是否还能灵活转动,他的手掌被素梅重重地拍了一下,素梅说,畜生。顺手又在男人脸上掴了一记耳光。沈庭方捂着脸叹了口气,说,好,能动就好。
    丑闻已经传到沈庭方的工厂,作为党员干部犯了这种腐化堕落的错误,沈庭方不可避免地被列入了学习班的名单。沈庭方以前办过别人的学习班,专门挖那些蜕化变质分子的资产阶级思想苗子,想不到现在轮到他被别人办了,他在家里收拾行李铺盖的时候更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素梅说,你收拾铺盖干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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