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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摇,甭摇。”腿摇得很厉害。夏天智很鄙视地说:“瞧你这站相,摇啥的?!”我说:“是痒痒树在摇。”野扑鸽飞走后痒痒树真的也在摇。四婶就说:“他是去红苕窖里给二哥寻簸箕虫的。”夏天智在屋台阶上的椅子里坐下来,他吸他的水烟袋,包谷胡须拧成的火绳有二尺长。红苕窖在厨房里,揭了窖盖我下去,窖壁湿滑湿滑,一个壁窝子没蹬住,咚地掉了下去。窖拐洞里是有一笼拌搅了草木灰的土豆种,我翻了翻,果然有几个簸箕虫四处爬动,立即捉了往带着的一个小布袋里装。一只,两只,三只……捉到第八只,我想,真是怪事,书正从?塄跌下来怎么就断了腿,而需要簸箕虫竟偏偏夏天智家的红苕窖里有,这不是天设地造的要我见白雪吗?白雪,白雪。我在窖里轻轻地唤白雪,我希望白雪有感觉。你想谁,谁就会打喷嚏的。我立在窖里听地面上的动静,果然有一声喷嚏,是白雪在说:“娘,谁想我了?”四婶说:“是夏风吧,他怕是天天等你们去的。”白雪说:“上善今日去县上,我已托他买票了。”又是一声喷嚏,还有一声喷嚏。四婶说:“打一个喷嚏是被人想,打两个喷嚏是遭人骂,连打三个喷嚏就是感冒了。你要感冒了吗?”白雪说:“是不是?”我在窖里轻声说:“白雪你没事,那是我想你想得厉害了才打了三个喷嚏!”我想白雪而能让白雪连打喷嚏,使我有些得意,于是我大胆了,从怀里掏出了那件小手帕,贴在脸上,我就又恍恍惚惚了。我是看见白雪抱着孩子进了厨房,她看见了红苕窖口往外冒白气,就把孩子放在灶火口的麦草上,然后顺着窖壁的蹬窝子下来了。下来的先是一双脚,左脚踩在蹬窝里,右脚在空中悬着,那是一只红色的皮鞋。我把皮鞋握住了,脚却收了上去,皮鞋就在我手里。这时候我噔地清白了,因为孩子大声哭,四婶在说:“你收拾去,我来哄娃!”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是四婶抱了孩子进了厨房,喊:“引生,寻到了没有,这么长时间还不出来?”我看着怀里的红皮鞋,红皮鞋变成了簸箕虫钻进小布袋里。我从红苕窖里爬出来,四婶抱着孩子就在灶台边,四婶说:“寻到了没?”我说:“寻到了。”四婶说:“书正就会折磨你二叔!”我说:“书正是属牛的,他就像个牛二叔!”四婶说:“书正是属牛的?你二叔一辈子和牛不卯,不是他见了牛就打,就是牛见了他便!”我说:“这是为啥?”四婶说:“谁知道为啥!”我看着孩子,孩子也看着我,我就不说夏天义和书正了,孩子是白雪身上的一疙瘩肉,孩子就是小白雪,我说:“乖,乖!”伸过了嘴去亲孩子的脸。我亲孩子的脸是我想起了巢里老鸟给小鸟喂食的样子,而我听到了扑哧一声,以为是她在笑,但她是屙下了。四婶在听到了响声立即紧张,说:“你快,娃屙下了,我得给娃收拾呀!”我只好从厨房出来往院门口走。四婶并没有端了孩子让屙屎,院子里没有白雪的人。我说:“那我走啦!”白雪还是没出堂屋。我说:“我走了呀!”我走了。
书正开始熬喝有着簸箕虫中药的那天,夏天智和白雪抱着孩子去了省城。清风街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个时候去省城,反倒取笑夏天智是千里送儿媳。我夜夜做梦去夏天智家的院子,夏天智家的院子是从东街牌楼下的巷子斜进去再拐三个弯儿才能到的,但梦里每一次去那个院子却都是从东街牌楼下进巷子,拐一个弯儿就到了。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当我再去夏天义家时,路过夏天智家院门口就心里是说不出的一种滋味,人走院空,白雪还会回来吗?我在院门口寻找白雪的脚印,终于寻找到了一个,是雨天踩在泥上的,泥干了,鞋印就硬着,我把我的脚踏上去。书正的媳妇偏巧从巷子里过,说:“引生,你咋啦,这冷的天你光着脚?”我说:“鞋壳里钻了个石子。”书正的媳妇是要去找夏天义的。书正不能去乡政府做饭,乡政府物色了新炊事员,也知道了清风街把荒芜的土地承包给个人又转租于外乡人的事。乡长紧急阻止了转租外乡人的做法,但丁霸槽就不愿承包了,而君亭又以相当多的人反对搁置了重新分地的建议。夏天义白忙活了一阵,鼓鼓的劲就泄了。可恶的是书正的媳妇又不停地索要误工赔偿,夏天义烦得没去刮胡子,下巴上的胡子乱哄哄的,人也瘦了一截。书正媳妇再去生事,夏天义说:“你说说,你要多少?”书正媳妇说:“书正每月工资四百元,还管一天三顿饭,乡政府灶上的泔水稠,担回来喂猪,猪是一头母猪十头小猪,得空还种地,再是我在市场上还有个摊位,一日再不卖也是落个五元十元的吧,现在在家伺候人,不赚钱了还得出摊位费和各种税,你算算,伤筋动骨一百天……”
夏天义说:“你慢慢说,不要急,把眼角屎先擦了。”书正媳妇就擦眼睛。夏天义说:“你说总共多少钱?”书正媳妇说:“你还不给五千元?”夏天义说:“才五千元?应该给五万!”站起身就走了。
夏天义再不去书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