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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感情很悲观,因为我当时还没有1米40,而她们每一个都已经超过了1米50。这些都是我的烦恼。当时我认识的人之中有人面临下岗,有人决定下海,在一片烦恼之中,唯一的喜讯就是我的另外一个哥哥,他被提前释放出来了,可惜我对这个哥哥没有什么感情,在我比那时尚小的时候,他就进去了。当时正值1983年的严打之后,犯罪分子和企图犯罪分子都噤若寒蝉,但是过去几年,我所在的城市发生了几起凶杀案,到处都疯传市长的女儿被社会青年强奸了,所以这个城市掀起了局部严打,一切刑事犯罪从快从严打击,尽量保持和大环境的同步。他是我的邻居的邻居的儿子,他叫肖华哥哥。也是我们最多讨论的对象。邻居的邻居是个屠夫,以杀猪为生。1987年一个半夜,肖华哥哥在街上溜达,结果被派出所民警盘问,并搜出了一把螺丝刀。
当时大家都认为他已经偷窃自行车或者有偷窃的动机,而事实上,整个镇子的确丢失了一些自行车,甚至有一辆非常罕见的嘉陵摩托车被偷了。于是,肖华哥哥被判刑十年。没有人知道和证实过他是否偷窃过自行车和摩托车,但由于他也没有办法论证自己为什么半夜带着一把螺丝刀,所以依然被判刑,但是他的家人非常感谢民警宽大处理,因为当时本想将那台嘉陵摩托车算在他的头上,如果算进去,那盗窃金额就特别巨大,参照1983年的全国严打条例,可以枪毙。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偷窃过自行车,但群众使用了倒推法,在肖华哥哥被抓进去的那年里,的确没有自行车再失窃,证明自行车和那台稀有的摩托车的确是肖华哥哥所偷。丁丁哥哥告诉我,如果肖华哥哥回来了,我们一定要对他好,因为没有证据证明他偷窃了,就算偷窃了,他也已经改邪归正。肖华哥哥是个好人。
我被丁丁哥哥的歪理邪说给折服了。我尽量克服着自己的感情,迎接肖华哥哥的到来。
但我更要迎接的是夏天的到来。
我要迎接漫天的星斗。
我要迎接满河的龙虾。
我要迎接能刺痛我皮肤的带刺的野草。
我要迎接能刺痛我眼睛的我从不敢正视的太阳。
我要迎接丁丁哥哥周年,据说在那个时候,他的灵魂会回来,我愿他保佑我钓到这个夏天最大的龙虾,在我的小伙伴中扬眉吐气。我愿他在我身边多逗留一分钟,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我就可以停止我的追问。
最重要的是,我要等待所有的女孩子都穿上裙子,我就能找到,究竟是谁,在我从旗杆上掉下来的那一刻,被我爱上了。
五年级的我坚信那是爱情,因为那让我夜不能寐。我开始喜欢收听电台里的情感节目。当时的电台里能收到各种各样的节目,在一些非常奇怪的频率里,我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很多其他国家之声的节目,但是奇怪的是,他们都是中文的。节目里说着一些和我们的课本上不一样的话。我觉得非常的好玩,还特地拿去给我爷爷听,我爷爷一听,连忙关掉,并机警地四下扫视。他正要张口对我说些什么,又觉得不放心,打开了门探出头看看,又打开五斗橱看看,趴在地上往床底看看,然后严厉地对我说,这是在收听敌台啊。
我说,什么是敌台。
爷爷说,就是敌人的电台。
我说,敌人不是都被枪毙了么?
爷爷说,敌人是枪毙不完的。我明天马上把这个情况汇报给组织里,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你是不小心调到了这个台,并且主动举报给了家长,明白么?
我说,明白了。
我第一次为政治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的小收音机被爷爷上缴了国家。爷爷回来还说,可恶的敌人,他们换了频率,组织上检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搜不到了。小孩子千万不要听这些,现在是无产阶级专政,那些都是资本主义垃圾。
我问爷爷,我的收音机呢?
爷爷说,上缴了,被封存了。
我说,那我的磁带呢?
爷爷说,什么磁带?
我说,《男孩不哭》。
爷爷说,在收音机里,当然也被封存了。
我当时就哭了。
我爷爷见我哭得伤心,说,这样,我明天去申请一下,把磁带拿回来,那个收音机我估计还要放一段时间,那个磁带叫什么来着。
我哭着说,《男孩不哭》。
爷爷问我,谁唱的?
我说,小虎队,小虎队。
爷爷问我,小虎队,哪里的部队?
我说,不是部队,是个组合,由霹雳虎、乖乖虎和小帅虎组成的。
爷爷说,哦,是个乐队。
我鼻涕都快掉到地上,说,是个乐队,是个乐队。
爷爷说,嗯,我明天去拿回来,是哪里的乐队?
我哭得更大声了,颤抖地说,是台湾的。
爷爷表情一下子凝重了,说,虽然改革开放了,但是台湾的东西还是要小心的。
我说,爷爷,你帮不帮我拿回来?
爷爷说,等组织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