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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头,车子一下滑出路面,冲到粼粼的沙浪里去,我一慌,车子就熄火了,死在那儿。
鼓掌的声音变成惊呼,接着变成大笑,笑得特别响的就是荷西的声音。
我也忍不住笑起来,逃出车子,真恨不得就此把自己给活活笑死算了,也好跟希腊诸神的死法一样。
那一个星期中,我痛定思痛,切切的反省自己,大意失荆州,下次一定要注意了。
第二个星期一,我一个人去应考,这一次不急了,耐着性子等到四五十个人都上去考了,我这才上阵。
应该四分钟内做完的全部动作,我给它两分三十五秒全做出来了,完全没有出错。
唱名字的时候,只唱了十六个及格的,我是唯一女人里通过的。
大队长对我开玩笑,他说:“三毛的车开得好似炮弹一样快,将来请你来做交通警察倒是很得力的帮手。”
我正预备走路回家,看见荷西满面春风的来接我,他上工在几十里外,又乘中午跑回来了。
“恭喜!恭喜!”他上来就说。
“咦!你有千里眼吗?”
“是刚刚天台上的犯人告诉我的。”
我认真的在想,关在牢里面的人,不一定比放在外面的人坏。
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坏胚子就如我们中国人讲的“龙”一样,可大可小,可隐可现,你是捉不住他们,也关不住他们的。
我趁着给荷西做午饭的时间,叫荷西独自再去跑一趟,给监牢里的人送两大箱可乐和两条烟去。起码在我考试的时候,他们像鼓笛队似的给我加了油。
我不低看他们,我自己不比犯人的操守高多少。
中午我开长途车送荷西去上工,再开回镇上,将车子藏好,才走路去等最后一关“路试”。这个“天梯”越爬越有意思,我居然开始十分喜欢这种考试的过程。
五十度气温下的正午,只有烈日将一排排建筑短短的影子照射在空寂的街道上,整个的小镇好似死去了一般,时间在这里也凝固起来了。
当时我看见的景象,完完全全是一幅超现实画派作品的再版,感人至深。如果再给这时候来个滚铁环的小女孩,那就更真切了。
“路考”就在这种没有交通流量的地方开始了。
我虽然知道,在这种时候,镇上一只狗也压不着,镇外一棵树也撞不倒,但是我还是不要太大意。
起步之前要打指示灯,要回头看清楚,起步之后靠右走,黄线不要去压过它,十字路口停车,斑马线要慢下来,小镇上没有红绿灯,这一步就省掉了。
十六个人很快的都考完了,大队长请我们大家都去交队的福利社喝汽水。
我们是八个西班牙人,七个沙哈拉威人,还有我。
上校马上发了临时执照给通过全部考试的人,正式的执照要西班牙那边再发过来。
上星期我一直对自己说,在摩洛哥国王哈珊来“西属撒哈拉”喝茶以前,我得把这个天梯爬到顶,现在我爬到了,“摩王”还没有来。
上校发了七张执照,我分到了一张。
有了执照之后,开车无论是心情和神色都跟以前大不相同,比较之下才见春秋。
有一天,我停放好了车,正要走开,突然半空中跳出以前那两个警察先生,大喝一声:“哈,这一次给我们捉到了。”我从容不迫的拿出执照来,举在他们面前。
他们看也不看,照开罚单。
“罚两百五十块。”
“怎么?”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停车在公共汽车站前,要罚!”
“这个镇上没有公共汽车,从来没有。”我大叫。“将来会有,牌子已经挂好了。”
“你们不能用这种方法来罚我,不收,我拒付。”“有站牌就不能停车,管有没有公车。”
我一生气,脑筋就特别有条理,交通规则在我脑海里飞快的一页一页翻过。
我推开警察,跳上丰,将车冲出站牌几公尺,再停住,下车,将罚单塞回给他们。“交通规则上说,在某地停车两分钟之内就开走,不算停车。我停了不到两分钟又开走了,所以不算违规。”
“官兵捉强盗”,这两个人又输了,罚单丢给山羊吃吧。我哈哈大笑,提着菜篮往“沙漠军团”的福利社走去,看看今天有没有好运气,买到一些新鲜的水果菜蔬。
日复一日,我这只原本不是生长在沙漠的“黑羊”,是如何在努力有声有色的打发着漫长而苦闷的悠悠岁月。—天凉好个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