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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清和不断出外讲学,每一次都要她同行,但她每一次都拒绝,到后来,乐清和自己一个人旅行,已成为惯例了。
方婉仪宁愿独自留在家中,当子女也不在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坐在起居室,怔怔地望着那只滑翔机的模型,一手按着心口,那样可以使她心头的绞痛,比较可以抵受,一面回想当年她和封白一起在滑翔机上,浮沉于高空中的情形。
而当范叔看到这种情形时,总是不准任何人去惊动她,而他自己,则躲在门外唉声叹气。
这一次,却是例外,乐清和与方婉仪一起出门了。虽然在范叔眼中看来,两人的神情都有点古怪,但他却很高兴,他想:毕竟那么多年了!小姐嫁都嫁了乐先生,孩子也那么大了,她不会再想着当年的事,一定已经渐渐淡忘了,不再记得了!
那自然只是范叔的想法,他怎能了解到方婉仪心头的创痛,就算再过二十年,一样还是和当年初受伤的时候一样,随时可以滴出血来!
为了舒适和被不必要的声音干扰,他们两夫妇包下了一架七四七头等舱的上层。机上人员自然知道这对夫妇大有来头,服务也格外殷勤,空中小姐聚在一起,窃窃私议,每一个都希望自己在方婉仪这个年纪时,仍然能有她一样的美丽和那种雍容、高贵、典雅的气质。
当然,没有人可以看出方婉仪内心的创痛是如此之甚,连乐清和也不能。所以,乐清和对这次远行,始终十分不满。
方婉仪坐在靠窗口的位置上,飞机起飞之后,她一直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
飞机飞行的高度相当高,望出去,是一片明蓝的天空,成堆的白云,在飞机的下面,高空是如此之明澈,看来毫无神秘可言,而实际上,却是那么神秘。
乐清和坐在和方婉仪隔几个座位处,他注意到她一直在望着窗外。然后,他又看到她取出了两只玉瑗来,叠在一起,对着窗外,专心致志地看着。
乐清和按捺着心中的不满,闭上眼睛,推下椅背,自顾自养神。
在巴黎下机,早有人准备好了车于接他们,当车子驶在他们熟悉的街道之际,方婉仪和乐清和都不出声,直到车子遇上了市区的挤塞,开开停停之际,乐清和才问:“订了哪一家酒店?”
方婉仪的回答是:“我那幢房子还在。”
乐清和陡地震动了一下,那幢房子,就是那幢房子,他们在大学时代,方婉仪在巴黎买的那幢房子!在那幢房子之中,有着太多值得回忆的事了,乐清和感到喉头有点发颤,他竭力按捺着心头的不满,于咳了一声:“婉仪,这……又何必?”
方婉仪的声音很平淡,好像那完全不关她的事情一样:“既然来了,我想看看老地方。”
乐清和紧闭着嘴,没有再说什么,从外表看来,他十分平静,但是内心思潮澎湃,已经令得他几乎要炸了开来。
车子一直向前驶,街道越来越熟悉,在通向那幢房子的道路两旁,梧桐树比当年不知高了多少。乐清和不由自主,摸了摸鬓际,尽管他身体的健康状况维持得很好,鬓际的白发也越来越多了!
娶了方婉仪之后,这许多年的日子,对他来说,称心满意之极,那是他作为穷学生时,做梦也不敢想的生活!如今,又回到他过着喝白开水,啃硬面包时代的地方来,那不能不使他感到不舒服。
然而,他的确感到不舒服,只是为了不想回忆那段穷困的日子吗?乐清和感到喉际更是干涩。
车子终于在屋子前停了下来,自从方婉仪离开之后,她一直没有再回来过,屋子也一直空着,可是所有的仆人,仍然像主人在的时候一样被雇佣着,仆人在悠悠的岁月中,已经换了好几批,原来的仆人一个也不在了,新来的仆人连主人都没有见过,他们只是遵守着雇佣合约中的规定:“要尽力使屋子的一切,保持原状。”
屋子被保养得极好,除了攀在屋外墙上的爬山虎看来更加浓密之外,和三十多年前,简直没有分别。
车子一停下,乐清和就注意到,方婉仪的脸上,现出一种如痴如醉的神采来,那令得乐清和的心中,又感到一阵刺痛!
在他和方婉仪结婚之后,他未曾在自己妻子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采,但是这种神采,乐清和却绝对不陌生,当年,方婉仪和封白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脸上,几乎无时无刻,不带着这样的神采。
仆人列队在屋子的门口欢迎主人,一个穿着总管衣服的人过来,打开了车门,方婉仪直视着大门口,总管弯身道:“夫人,欢迎——”可是总管的话还没有讲完,方婉仪已经向前奔了出去,她奔过了草地,奔上了石阶,向屋子直奔了进去。
乐清和本来跟着跨出车子,可是当他看到方婉仪这样情形之际,他僵住了,变成了一半身子在车外,一半身子在车内,弄得在一旁的总管,不知怎么才好。
乐清和目送方婉仪进了屋子,才慢慢地跨出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