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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看我!狗尿苔说:你是人家的猪了,一看你了我就又舍不下你。想我啦?猪说:嗯。卧在狗尿苔的脚下。狗尿苔用手抚索着,看见脖子上拴着个铁丝圈儿,铁丝圈儿上还挂着一条红带子,一边说:你挣断缰绳出来的?把红带子取下来给猪的耳朵上缠,竟然扎成了一朵花的样子,就把津刚刚花也插上去,说:乖!起来要走。猪却一翻身又跟上来。狗尿苔说:不跟我,我回呀,婆在家等我哩。猪说:我也去看看婆。狗尿苔说:那好,看一下你就回人家家去,婆昨天还念叨你哩。狗尿苔和猪一前一后走过来,碰着了善人和柴禾背篓倒在地上,就笑着他笨。
善人还坐在地上,田芽说:瞧这古炉村尽出怪事,你狗尿苔给猪头上还扎花呀!狗尿苔说:这是我家的猪,去年冬天给了铁栓家,它能懂人话,我才给它扎的。
田芽说:都说你一天和猪呀狗呀混呢,你还真是这样?你叫它给我让路,我瞧瞧!
狗尿苔就对猪说:遇到歪人啦,咱得让路,你跳跳到那个树下去。
猪便跳过去了。
田芽说:咦,这是猪成精啦,还是你就不是人?!
善人却笑了,说:哎呀你狗尿苔行!猪的性里有愚火,性执拗,你把它的愚火性化了。
狗尿苔说:你说的我不懂。
善人说:不懂不要紧。但我告诉你,你过来,别让猪听到了。狗尿苔走过去,善人悄声说:这猪很快就得死了。
狗尿苔说:你咒它死呀?它还小的,就是到年根它还不到杀的时候。
善人说:这猪去年冬天里就该死了,但它欠你家的债,所以才顶钱去了铁栓家半年,你不要再领它回你家,你再领回去,它又欠你家债,它不是更苦吗?你化了它的愚火性,它已经脱离畜生道的苦了,也算你没亏了这猪。
狗尿苔半信半疑,就看着猪,眼泪流下来。
善人说:哭啥的,你这狗尿苔!
狗尿苔没有把猪再领回他家,又转身去了铁栓家,放猪进了院,说:你好好呆着,顿顿多吃点呀,乖!猪还要跟着走,狗尿苔把院门拉闭了。回家的路上,一直想着善人的话,不知道猪会病死呢还是会被狼叼去,还是猪圈墙倒了要坍死,这么想想又觉得善人是不是在哄他,就在心里说:胡说的,善人胡说的!
牛铃在巷道里截住他,说他肚子饥了,没想到吃了牛肉还是不耐饥,而且平日不吃肉也就想肉的滋味,吃了一回肉,嘴就馋起来,见鸡想吃鸡,见猪想吃猪,黄生生能吃麻雀,咱也吃吃是啥味道!
狗尿苔是坚决不吃麻雀的,但牛铃的话使他有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可以把霸槽小木屋的太岁割一些煮着吃呀,而且,他还萌生了想法:一旦吃太岁肉,舀一瓢太岁水就让铁栓家的那猪喝,猪喝了太岁水也不至于很快要死吧?狗尿苔把主意告诉了牛铃,牛铃说好,狗尿苔壮了胆,两人就商讨着怎样去小木屋,拿出了太岁在哪儿煮,霸槽会不会就回去,回来发现太岁被割掉会发生什么情况呢?但是,他们竟由太岁说到了霸槽就争辩起来。
狗尿苔说:不管你咋说,古炉村谁比霸槽有本事,谁?
牛铃说:有本事咋不当支书,还被人赶走了?
狗尿苔说:他不是被赶走的,是他自己走的。
牛铃说:你咋知道不是赶走的?
狗尿苔说:我当然知道,我报信干部开会说村人要赶黄生生,他才陪黄生生走的。
牛铃说:是你报信?你咋知道干部开会的?
狗尿苔打自己嘴了,后悔了,赶忙说:我,我这是哄你哩!
狗尿苔不敢看牛铃,看着巷道的瓷渣路,瓷渣路上明光万点。在那一瞬间,狗尿苔有点瞧不起牛铃,长得高了点,成分好了点,可知道什么呢,什么都不知道!他想起了那个晚上,也就是在前边的那棵树下,杏开让他去小木屋传信的情景,他给树笑了笑,树无风却摇起来,口里不觉念叨了杏开。
牛铃说:杏开?
狗尿苔又说漏嘴了,转了话头,说:你说杏开好不好?
牛铃说:多事精!
狗尿苔不高兴了,说:多你的事啦?你在别人面前说她我管不着,你不能在我面前说她不是!
牛铃说:为啥?
狗尿苔说:我是她叔!我就……
狗尿苔突然嘴张着合不下来,因为他说着杏开,杏开正从瓷渣路上过来。杏开看见了他们,站住了,身后背着光,整个人都像是透明的。
杏开说:狗尿苔,你……
狗尿苔说:叫叔!
杏开说:你见到善人没?他咋不在窑场也不在山神窑里?
狗尿苔说:叫叔!
杏开沉了脸,说:给你说重要事的,你流里流气!
狗尿苔正经起来,老实地说:刚才我看见他背了一背篓柴禾哩,你寻他?
杏开说:让他给我大说说病。
狗尿苔说:病又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