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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粪味就传不过来。霸槽想,这是支书的未来儿媳?就那么个矬子!低了头包椽头。却又想,这么个矬子咋就能攀上支书家?再扭头往隔壁院子看,那女的一甩辫子,辫梢正好挂住了支书儿子上衣口袋插着的钢笔,支书儿子一闪身,那女的哎哟叫,说拔了她头发了,举了拳头打,支书儿子被打着,却咯咯地笑。霸槽突然醒悟,原来支书卖公房就是准备自己买了给儿子结婚用的,气就像草一样呼呼往上生,生满了整个心。隔壁院子里有一棵老榆树,树有五个大股枝,三股枝端着往上长,另一股枝往牛圈棚那儿伸,还有一股枝却斜着伸了过来,几乎压在院墙上。支书的儿子在说:看见这榆树吗,五个股枝是五子登科,你要给咱生五个。霸槽不愿意听那女的还说什么,包好了椽头下来,下来了却从屋里取了锯,又爬上了院墙头上,就锯起伸过来的那根股枝。这边一动静,墙那边的人就看见了,支书老婆在喊叫:霸槽,你干啥,咹?霸槽说:锯树股哩!支书老婆说:那是我院子里的树你锯?!霸槽说:它侵占了我的领空!还是把树股枝锯下来,锯下来的树股枝掉在自己的院里,他拾起来扔过了墙头。两家就隔着院墙吵起来。
一吵闹,村里好多人就来了,先是看热闹,再是指责霸槽的不是,霸槽把院门打开,就坐在院里的条凳上,戴着草帽,也戴着墨镜,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支书老婆说:我家是苏修啦?!霸槽霸槽,我们啥时亏过你,你就这样恨我们?!她披头散发往院里扑,众人拉住,就指责霸槽:你咋能这样说话?树股枝伸过来给你遮阴挡雨的,你咋能把它锯了?!树和人一样,把你胳膊腿卸一个你会咋样?天布的媳妇就劝支书老婆:婶,婶,你生啥气哩,他没买到这公房,你让他撒撒野哩!霸槽说:我稀罕那房子?我是牲口呀和牛圈棚一个院子?!支书老婆说:你骂谁的,谁是牲口?霸槽说:我是牲口行吧,起得比鸡早,吃得比猪瞎,活得比狗贱,我就是牲口!天布原本在院外没说话,这阵承了头,进了院子说:霸槽,你还吼啥呀,你这事做得在理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你还知道这反修口号啊,谁犯你了?!霸槽说:树犯了我的领空!天布说:领空?天是共产党的天,地是社会主义的地,你有啥领空?!我告诉你,支书已经生气了,但他没有来,人家大人大量,你还吼啥哩?霸槽说:支书生气了你还不快去看看?!推出了天布,就把院门关了。
院门一关,天布就说:能行你关啥门哩?!又骂媳妇:你话恁多的?给我回去!巷道里的人摇着头,议论着霸槽活成独人了,也只有天布敢来顶碰他,但见天布推着媳妇走了,有些人也就走了。但还有人没有走,还要再看看支书到底会来不来,若是来了就更热闹了。牛铃在人窝里悄悄给狗尿苔说:你想吃肉呀不?狗尿苔说:吃你呀!牛铃说:真的,不吃了拉倒!掉头就走。狗尿苔却跑过来说:吃什么肉,又逮了个野狗野猫?牛铃更低了声,说:我从行运家的尿窖池里把两个死猪崽捞出来了,麻子黑正在我家剥皮哩。狗尿苔就跟着牛铃往牛铃家来。
牛铃家院门锁了,开了锁进去,又关了院门,再开了上屋门的锁,再关了上屋门,麻子黑果然在那里剥两个猪崽,皮已经剥下来了,猪崽的皮小得有兔子皮那么大。狗尿苔看了一下猪脸,猪眼睛睁着,说:它瞪我哩!麻子黑说:瞪你你还吃?牛铃过来拿刀子把猪眼剜了,说:你不要看,你去烧火。狗尿苔虽然见不得麻子黑,但也再没说什么,就在灶膛添柴点火。麻子黑埋怨牛铃叫了狗尿苔,狗尿苔心里越发不高兴,说:你们吃肉,我喝个汤,行了吧?麻子黑把剥了皮的猪崽在案板上剁,狗尿苔悄声说:这事情你要背着麻子黑的,你不会剥?牛铃说:是麻子黑出的主意,我能不叫他,再说出了事有他给咱扛着哩。
肉煮在锅里,香气很快就溢出来,麻子黑让牛铃把上屋的窗子全关了,又让狗尿苔站在院子闻闻,看是否能闻到香味?狗尿苔站在院子里,没有闻到香味,但许多鸟却在院子里飞,有几只从屋檐下的椽眼里往进钻,钻不进去,就开始叫,把屎拉在檐墙上。狗尿苔知道鸟在骂哩,就说:一会儿给你们啖骨头!一只猫爬在了院墙头,呜里哇呜地叫,狗尿苔拾起个破草帽扔过去,说:没你的!
屋子里,煮了一会儿,麻子黑就揭开锅盖,夹出一块肉来,拧一疙瘩吃,说:嗯,还没烂。又一会儿,又夹出一块吃了,说:嗯,还得一会儿。牛铃说:你咋老吃哩!麻子黑说:我尝烂了没有。牛铃说:没煮烂让你尝完了!自己也夹了一块带骨头的,啃了在嘴里嚼,肉的确没烂,嚼不碎,就咽了,把骨头拿出来让狗尿苔再啃。狗尿苔没啃动,把骨头扔了,那些鸟忽地全扑下来,有一只竟叼住就飞,但在空中骨头又掉下来,下边的三只鸟在骨头未落地前又接住了,然后一块飞出院子,所有的鸟便全飞出了院子。
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