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避豪恶懦夫远窜 感梦兆孝子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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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咱一件衫当了五十钱,你嫌少,咱又脱了条裙,当五十钱。你瞎里,不瞧见咱穿着单裤么?”这老者道:“崔大哥,你得了他钱,也该与他开。”霍氏道:“是晚间咱丈夫气不愤的,去骂他一家子拿去,一荡子打死,如今不知把尸首撩在那里?”指着老三道:“他便是证见,咱和他县里去。”崔科道:“昨日是他撞咱一头,谁打他来?”老者道:“这等打是实了。嫂子我想你丈夫也未必被他打死,想是粮不请得,又吃他打了两下,气不愤,或者寻个短见,或者走到那厢去了。如今依咱处,他不该得你钱,不与你粮,待他处几担谷与你吧。”少年连叫:“是,是。”霍氏道:“你老人家不知道,他一向卖富差贫,如今上司散荒,他又诈人酒食,才方报册没酒食的,写他票子,领出对分,还又报些鬼名冒领官钱,咱定要官司结煞。”少年道:“这嫂子也了得哩。嫂子,官司不是好打的,凭他老人家处吧。”那老者道:“你当了裙衫,也只为请粮。今日丈夫不见,也只为请粮。我们公道,处少也说不出,好歹处五名极贫的粮与你,只好二两五钱银子,五担谷吧。”霍氏道:“谁把丈夫性命换钱哩。”崔科还在那里假强,张老三暗地对他道:“哥,人命还是假的,冒粮诈钱是真,到官须不输他妇人。”崔科也便口软,处到五两银子、八担谷。霍氏道:“列位老人家,我丈夫不知怎么。他日后把些差拨来,便这几两银子也不够使用,咱只和他经官立案,后边还有成说。”张老三道:“你如今须是女户,谁差得着。”霍氏还不肯倒牙。张老三道:“嫂子,这老人家处定了,崔老爹也一加不得了,你怕他后边有事,再要他写个预收条粮票,作银子加你。”众人团局,崔科也只得依处。霍氏也便假手脱散了火,自与儿子过活。这边崔科劳了众人处分,少不得置酒相谢,又没了几两银子不题。
    却说王喜也是一味头生性,只算着后边崔科害他,走了出去,不曾想着如何过活。随身只带一个指头的刷牙,两个指的箸儿,三个指头的抿子,四个指头的木梳,却不肯做五个指头伸手的事。苦是不带半厘本钱,又做不得甚生理。就是闯州县,走街坊,无非星相风水课卜。若说算命,他晓得甚么是四柱,甚么是大限、小限,官印刃杀;要去相面,也不知谁是天庭,谁是地角,何处管何限;风水又不晓得甚来龙过脉,沙水龙虎。就起课也不曾念得个六十四卦熟,怎生骗得动人。前思后想,想起一个表兄,是个吏员,姓庄名江,现做定辽卫经历,不若且去投他,只是没盘缠,如何去得?不如挨到临清,扯粮船绕进京再处。果然走到临清,顶了一个江西粮船的外水缺,一路扯绕到通湾。吃了他饭,又得几钱工银,作了路费。过了京师,也无心观看,趱过了蓟州永平,出了山海关,说不尽竿辛万苦,才到得定辽卫。走至那边。衙门人道:“目下朝廷差宋国公征纳哈出,差去催军粮不在。”等了两日等得回来,去要见。门上道:“你是告状的,除了帽,拴了裙进去;若是来拜,须着了公服,待我替你投帖,若肯见,请见。”王喜道:“我只有身上这件衣服,你只替我说,表弟王喜拜就是了。”门上道:“这里不准口诉,口里拜帖儿是行不通的。”王喜见他做腔,道:“不打紧,我自会见,自在那边伺候。”恰值他出来,便向前一偌,道:“表兄,小弟王喜在这里。”那庄经历把头一别,打伞的便把伞一遮去了。王喜大没意思,又等他回,便赶过去,把轿杠攀住道:“表兄,怎做这副脸出来?”手下几掀掀不开,庄经历只得叫请进私卫来。两个相见,做了许多腔,道:“下官误蒙国恩参军边卫,只吃得这厢一口水,喜得军民畏伏。”王喜备细告诉,遭崔科蔽抑。庄江道:“敝治幸得下官体察民隐,却无此辈。”留了一箸饭,道:“请回寓,下官还有薄程。”走到下处,只见一个人忙忙的送一封书帕说:“老爷拜上。”道:“老爷在此极其清苦,特分俸余相送,公事多,不得面别。”去了。王喜上手便折,称来先先二钱六分,作三钱。王喜呆了半日,再去求见门上不容他,又着人吩咐店主人,催起身,只得叹了几口气出门。思量无路可投,只得望着来时这条路走。
    行了两日,过了广宁,将到宁远地方,却见征尘大起,是宋国公兵来。他站在大道之傍,看他一起起过去,只见中间一个管哨将官,有些面善。王喜急促记不起,那人却叫人来请他,去营中相见。见时,却是小时同窗读书的朋友全忠。他是元时义兵统领,归降做了燕山指挥佥事,领兵跟临江侯做前哨。一见便问他缘何衣衫褴缕,在这异乡。他备细说出来的情由,并庄表兄薄情。全忠道:“贤兄,如今都是这等薄情的,不必记他。但你目今没个安身之所,我营中新死了一个督兵旗牌,不若你暂吃他的粮,若大军得胜,我与你做些功,衣锦还乡吧。”王喜此时真是天落下来的富贵,如何不应允。免不得换了一副缠粽大帽,红曳撒,捧了令旗令牌,一同领兵先进。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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