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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余金请你在家,你驾妇人去骇他,已是人心共恶,如今更假官牌去,又是官法不容,还可留你在衣冠中?”钱公布道:“洪三十六事,生员为他解纷,何曾骗他。”四道:“假牌事怎么解。”公布道:“假牌也不是生员行使。”四尊道:“朱笔是谁动的?且发学收管,待我申请学道再问。”钱流再三恳求,四尊不理,自做文书申道。次日陈副使来谢,四尊道:“钱流薄有文名,不意无行,一至于此,可见如今延师,不当名,只当访其行谊。如夫人之死,实由此三人,但不便检验,不若止坐以假牌,令郎虽云被局,亦以不检招衅,这学生还要委曲。”陈副使道:“公祖明断,只小犬还求清目。”四尊道:“知道,知道。”过了数日,学道批道:“钱流设局阱人,假牌串诈,大于行止,先行革去衣巾,确审解道:“四尊即拘了钱流,取出这两个假差,先问他要洪三十六,杨成、商德并说不曾见面。问钱流,钱流道:“搬去,不知去向。”四尊要卫护陈公子,不行追究。单就假牌上定罪,不消夹得,商德认了写牌,钱流也赖不去佥押。杨成、商德共分银一半,各有三十两贼,钱流一半,都一一招成。四尊便写审单道:
钱流,宫墙跖也。朱符出之掌内,弄弟子如婴孩,白镪敛之囊中,蔑国法如弁髦。无知稚子,床头之骨欲支;薄命佳人,梁上之魂几绕。即赃之多寡,乃罪之重轻,宜从伪印之条,以惩奸顽之咎。商德躬为写牌,杨成朋为行使,罪虽末减,一徒何辞。陈镳以狂滢而召衅,亦匍匐之可矜,宜俟洪三十六到官日结断。张昌、岑岩,俱系诡名,无从深究。
四尊写了,尊三人各打三十。钱流道:“老爷,看斯文份上。”四尊道:“还讲斯文。读书人做这样事。”画了供,取供房便成了招。钱流准行使假牌吓诈取财律,为首,充军;杨成、商德为从,拟徒。申解,三个罪倒轻了。当不得陈副使各处去讲,提学、守、巡三道,按察司、代巡各处讨解,少也是三十。连解五处,只商德挣得命出,可怜钱公布用尽心机,要局人诈人,钱又入官,落得身死杖下。正是:
阱人还自阱,愚人只自愚。
青蚨竟何往,白骨委荒衢。
后来,陈副使课公子时,仍旧一字不通,又知先生作弊误人,将来关在家中,从新请一个老成先生另教起。且喜陈公子也自努力,得进了学,科考到杭。
一日,书童叫一个皮匠来上鞋子,却是面善。陈公子见了道:“你是洪三十六。”那皮匠一抬头,也认得是陈公子,便捣蒜似叩头,道:“前日都是钱相公教的,相公这些衣服、香炉、花瓶各项,第三日钱相公来说,老爷告了状,小人一央钱相公送还,并不曾留一件。”陈公子道:“我有九十两银子与你。”皮匠又叩头道:“九厘也不曾见,眼睛出血。”书童道:“你阿妈也吊死了么?”皮匠道:“还好好在家,相公要就送相公,只求饶命。”陈公子笑了又笑道:“去,不难为你。”皮匠鞋也一缝,挑了担儿飞走。书童赶上,一把扯住皮匠道:“管家,相公说饶我了,管家你若方便,我请你呷一壶。”书童道:“谁要你酒吃,只替我缝完鞋去。”似牵牛上纸桥般,扯得转来。书童又把钱公布假牌事一一说与,那皮匠道:“这贼娘戏他到得了银子,惊得我东躲西躲,两三年。只方才一惊,可也小死,打杀得娘戏好。”陈公子又叫他不要吃惊,叫书童与了他工钱去了。方知前日捉奸也是钱公布设局,可见从今人果实心为儿女,须要寻好人,学好样。若只把耳朵当眼睛,只打听他考案,或凭着亲友称扬,寻了个居傲的人,不把教书为事,日日奔走衙门,饮酒清谈,固是不好。寻了一个放荡的人,终日把顽耍为事,游山玩水,宿娼赌钱,这便关系儿子人品;若来一个奸险的,平日把假文章与学生哄骗父兄,逢考教他倩人怀挟,干预家事,挑拨人父兄不和,都是有的。这便是一个榜样,人不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