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回 痴公子倩佳人画面 乖书生借制科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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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住了轿,同宋信入来。这店中楼上楼下两处,张寅懒得上楼,遂在楼下靠窗一副大座坐下。先叫取水将面净了,然后吃酒。
    才吃得一两杯,宋信便问道:“你为何这等气苦?”张寅叹口气,道:“你还要问,都是你害人不浅!”宋信道:“我怎的害人?”张寅:“我央你代作诗,指望你做一首好诗,光辉光辉。你不知做些甚么,叫他笑我。央你代做,原是隐密瞒人之事,你怎么与他知道,出我之丑?”宋信道:“见鬼了!我在此等了半日,人影儿也不见一个出来,是谁叫我做诗?”张寅道:“又来胡说了!诗也替我做了,我已写去了,怎赖没有?”宋信道:“我做的是甚么?”张寅道:“我虽全记不得,还记得些影儿,甚么‘落花莲’,甚么‘包儿掉了绵’,又是甚么‘春秋’,又是甚么‘仲尼’,难道不是你做?还要赖到哪里去?”宋信道:“冤屈死人!是哪个来叫我做?”张寅道:“是小童来的。”宋信道:“可叫小童来对。”张寅忙叫小童。小童却躲在外面,不敢进来。被叫不过,方走到面前。张寅问道:“宋相公做的诗,是你拿来的?”宋信道:“我做甚么诗与你?”小童见两下对问,慌的呆了,一句也说不出。张寅见小童不则声,颜色有些古怪,因兜脸两拳,道:“莫非你这小蠢才不曾拿诗与宋相公么?”小童被打,只得直说道:“那诗实实不是宋相公做的。”张寅大惊道:“不是宋相公做的,却是谁人做的?”小童道:“相公叫我出来,我因性急慌忙,走错了路,误撞入他家小姐房里,被他拿住,要做贼打。又搜出相公与我的诗稿。小的瞒他不得,只得直说了。他说,‘你不消寻别人,我代做了罢。’拿起笔来,顷刻就写完了。我恐怕相公等久,只得就便拿来了。”张寅听了,又跌脚道:“原来你这小奴才误事!做诗原为要瞒他家小姐,你怎倒央他家小姐代做?怪不得他笑说代做的人已捉住了。”
    宋信道:“如今才明白。且问你,他怎生叫你做起的?”张寅道:“我一进去,山相公一团好意,留我小饮。饮了半晌,就叫人送我到玉尺楼下去考。方才坐下,山小姐就叫侍妾下楼问道:‘《张子新编》是谁人做的?’我答是自作的。他又叫侍妾说道:‘既是自做的,为何有平如衡诗在内?’只因这一问打着我的心病,叫我一句也说不出。我想,这件事是你我二人悄悄做的,神鬼也不知,他怎么就知道?”宋信也吃惊道:“这真作怪了!你却怎么回他?”张寅道:“我只得认是平如衡与我倡和的两首,故刻在上面。他所以做这一首诗讥诮我,又要我和。我急了,叫这小奴才来央你做。不知又落人圈套,竟将他代作的写了上去。他看了,在楼上大笑,我又不知就里,只认是看诗欢喜,遂大胆跑上楼去。不料他楼上供有御书,说我欺灭圣旨不拜;又有一柄御赐的金如意,凡是强求婚姻与调戏他的,打死勿论。我又不知,被他叫许多侍妾仆妇将我捉住,自取金如意,定要将我打死。是我再三苦求,方才饶了。你道这丫头恶不恶!虽说饶了,临行还搽我一个花脸,方放下楼来。”
    宋信听了,吐舌说道:“大造化,大造化!玉尺楼可是擅自上去的?一个御赐才女,可是调戏得的?还是看你家尚书分上,若在别个,定然打杀,只好白白送了一条性命。”张寅道:“既是这等利害,何不早对我说?”宋信道:“他的利害人人知道,何消说得?就是不利害,一个相公女儿,也不该撞上楼去调戏他。”张寅道:“我一个家宰公子,难道白白受他凌辱,就是这等罢了?须与老父说知,上他一疏,说他倚朝廷宠眷,凌辱公卿子弟。”宋信道:“你若上疏说他凌辱,他就辩疏说你调戏。后来问出真情,毕竟还是你吃亏,如何弄得他倒?”张寅道:“若不处他一场,如何气得他过?”宋信道:“若是气他不过,小弟倒有一个好机会,可以处他。”张寅忙问道:“有甚好机会,万望说与我知道。”宋信道:“我方才在接引庵借坐等你,看见壁上有赵纵、钱横二人题的诗,看他诗中情思,都是羡慕山小姐之意。我问阉中和尚,他说曾与山小姐对考过。我问他考些甚么,那和尚倒也好事,连考的诗都抄的有,遂拿与我看,被我暗暗也抄了来。前日山相公叫人错寻到我下处的,就是此二人。我看他对考的诗,彼此都有勾挑之意。你若要寻他过犯,上疏参论,何不将此倡和之诗呈与圣上,说他借量才之名,勾引少年子弟,在玉尺楼滢词倡和,有辱天子御书并钦赐才女之名。如此加罪,便不怕天子不动心。”张寅听了,满心欢喜,道:“这个妙,这个妙!待我就与老父说知,叫你动疏。”宋信道:“你若明后日就上疏,他就说你调戏被辱,仇口冤他了。此事不必性急,须缓几日方妙。”张寅道:“也说得是,便迟两日,不怕他走上天去!”二人商量停当,方才欢欢喜喜饮酒。饮了半晌,方才起身上轿而去。
    俗语说得好:“路上说话,草里有人。”不期这日,燕白颔因放不下阁上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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