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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恐三姑听了心情悲苦,正急得心里乱跳,巴不得简、晏二人能够劝止,或是不会拜师,才可挽回。及至偷偷一看,冰如先听文麟跪求,将他拉起,仍令坐下,面上似有不快之容,中间面容忽转,听完先不回答,也不令晏瑰开口,沉吟了片刻,忽然面向文麟,正色说道:“你真有这样志气么?”文麟脱口答道:“弟子如有虚假,敢誓天日!”冰如还未开口,晏瑰已忍不住哈哈笑道:“文弟真能醒悟,再好没有。你虽有激而发,能够舍己之外,还肯为人出力,已算是难得的了。”
冰如一面止住文麟,不令回答,笑道:“你料错了。他这心志固因一时受激而起,但他天性聪明,极有志气,想是昨夜同了你们回来,心思烦乱,两面为难,既不舍放弃他那成见,又觉对人不起,始而专从个人私见着想,后来想起连日经过和所见所闻,忽然触机,由此警觉,知道人非专为自己而生,又见所识这几个小人无一成年,人山没有多久,哪一个都是力争上游,功力日进,他虽从我学了一些基本功夫,休说别位英侠,连几个小人都比不上,这才想到前半生的光阴心力都是白费,那专门用来名为求取功名,实则一心一意做人奴仆的书本读了多少,并无用处,前途更是渺茫,身为男子,随便遇见几个强盗,便吓得胆战心惊,还要仰仗幼童妇女保护,再想到那日被人掳去之事,心中越发难过,越想越穿,这才打定主意从我为师,意欲将来做点事业,并非为了所愿不遂,一激之下便要披发入山,灰心人世。
“我说此言并非武断,因为他和沈煌入山之后,我先因他年长,只传一点强身健力的基本功夫,起初只觉他人好,并未重视,后在暗中查看,非但用功极勤,更不因为不如沈煌而不努力,也无丝毫寻常读书人的习气,人既勤谨,又有见识,与那些专读死书的人大不相同,他每日自身功课一完,不是用心教读沈煌,爱如亲生,情逾父子,体贴勉励,无微不至,便是亲身斫柴,采掘山粮,把我茅篷所存的种子依时耕种,从早到夜极少休息,从未贪过安逸。
“那日我看他所改沈煌文课,对于历代兴亡之迹,均就当时形势事迹旁征博引来作论断,不为史官所愚,极有见解,觉着奇怪。再一看他所作日记,非但识见高超,深知这两三千年来政治文章的利弊,并还以古证今,举出许多事实来揭发史书上那些最负盛名的圣君贤相以及有名人物的罪恶。他料至多二三百年之后,这类一家一姓当权、以广土众民为自己私有、大鱼吃小鱼、强欺弱、贵压贱、以巧取豪夺为工,人类不是不能发挥他的智能,受朝廷愚弄,读上一生死书去做人家忠实鹰犬,欺压百姓,便是终岁勤劳不得生活,去受欺受压的这种万恶制度,必要根本改革,不能存留,否则便有亡国灭种之忧。但我亿万人民均有智力,决不甘心永受这等苦难,必由里面出来一些豪杰英雄、才智之士,登高一呼,将所有人民结成一起,虽也和历代帝王一样,首创义旗,起自民间,但他功成之后,深知此是国家人民万世之害,一同化除私见,专为人而不为己,丢掉以前帝王将相一家一姓的虚荣,专由人民身上着想,从此革新,永奠大业,使亿万人民均得安居乐业,永无贫富之分,而这些领头的人,也成了千秋万世永受人民敬仰、从来未有的英雄伟人,此是势所必然的事,早晚有这一天,他未必能够躬逢其盛而已。因此想到他自己才能不济,做这一类人物虽是梦想,但是人生世上,除非疯狂大愚,只有力量便该施展,此后学了本领,便应尽其所能,扶危济困。别的愿望见解也都有其是处,我才对他另眼相看,不久便因事离去,跟着发生冯村的事,一直未得与他细谈。
“今日所说,正是他平日的抱负,否则他出身虽非富贵,也算是个小康读书人家,生平从未尝到什么险阻艰难,年又将近三十,从我学剑,岂非难事?资质好坏暂且不提,就他体力聪明都够,没有毅力恒心,到时稍怕吃苦,非但前功尽弃,而我虽因昔年犯了师规,受罪多年,论起行辈,我虽不以父执尊长自居,无论何派朋友均以平辈论交,也无一点倚老卖老习气,而各派中人稍微知道我来历的,都是格外尊重,怎么劝说也都无用,算起来,连我徒弟的辈份也都不低,如其收下一个无德无能的门人,或是半途而废的庸流,人家对他再一尊敬,休说自惭形秽,也实说不过去。这些年来不肯收徒便由于此。我如看出他心志不坚,便说上天也不会答应。起初为他情痴大甚,便觉这样美质为情所累,未免可惜,但因此是人之常情,妇女再嫁,在世俗礼法上算是罪恶,实则于理不通,何况男女双方都好,乐得成全,他本记名弟子。我又本无收徒之念,只想化除他的成见,照昨夜我们商计所说成就此事。先见他神气不愿,还当故意推托,后来看出他的词色诚恳,想起前事,我已答应收他为徒,虽然他那心思还有缺点,暂时只得先顾大的,将他造就出来,或是遇上些时相机而行也是一样。”
文麟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