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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场景，云秋凤只觉得好笑，云成忠是种田的一把好手，他不可能不知道响水湾那地不仅小，而且早些年还被洪水冲上数不清的沙泥，后来种啥啥不出，田瘦得连老云家这么抠搜的人都选择了放弃。
所以现在云成忠他感动个捶子？
云秋凤看不下去，可是她知道，这已经是老云家最大的让步了。
自己能从他们嘴里讨到点东西也不容易，她也不指望着这田能种出金银财宝来，之所以这么做，是想让老云家的人明白。
要想从大房这边拿点东西可不是白拿的，既然来拿，自己也要有所付出。
等云阿宝那几个歪歪斜斜像狗爬似的字据写好，云秋凤睨了眼，也到写明了两块钱和响水湾地的归属权。
轮到不识字的云婆子看字据时，她还得意地夸了句：“你们说说，家里要不是有阿宝这个文化人撑着，这点事情还得去村里请人哩。”
满满地一副炫耀的样子，把字条递到云成忠面前：“老大，你是一家之主，你签。”
云成忠有点窘：“妈，我不识字。”
“那就按手印，磨叽个啥？”云成言吼。
按手印也没有印泥，云阿宝说她有办法，立刻跑回去拿来一只口红，用手指刮下来一点摸在云成忠的大拇指上“：可以按哩。”
此举让站在一边看着的陈菊表情里多了些惊讶，她平日里连个雪花膏都舍不得擦，娘家嫁妆木箱子里藏着一盒也是两年前云成先借口给孩子交学费，偷偷给她买的。
可是她一直不敢用，生怕婆婆闻到香味儿找话说。
虽然她知道云婆子偏心一直给云阿宝买雪花膏，可是万万没想到，云阿宝居然还有口红这种稀罕物儿。
那边还在按手印，这边陈菊就狠狠地剜了云成先一眼，扭身抱着丫丫回屋去了。
云成先当然知道陈菊那一眼意味着什么，可他也无奈，云阿宝是家里的初中生，供她可花了不少钱，虽然没考上高中回家务农，可好赖也是个文化人。
再加之云婆子的偏心，现在云阿宝在老云家就像个金疙瘩似的，连家里最横的云成言也不敢惹她。
等签好字，回到屋里的云成先听到陈菊在那骂福福：“你就是个龟孙子败家玩意儿，窝里横没出息的王八蛋，老娘每天辛辛苦苦为哪般，太阳下晒，雨地里涝，累得跟三孙子似的，老娘不值得。”
云成先连忙跑上去捂陈菊的嘴：“我求求你别骂了，你这咋是在骂娃娃，分明是在骂我哩。”
陈菊一把推开云成先：“老娘就骂你咋滴。”
云成先哀求着：“我知道，妈对阿宝确实太偏太过份了，你瞧我们家里就这几个妇女，最委屈的是你，身为你的丈夫，我不心疼么？只是你要压住性子，我们的好日子一定会来的。”
“啥时候？是不是得等到我累死在你们老云家地头，永远也爬不起来的时候？”陈菊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抽抽泣泣地把这些年来到老云家使的力气，却没有得到任何好处，统统给数落了一遍。
云成先哄着她：“好哩好哩，我懂，我也明白，你放心，等这次老大家给两块儿，我一定想办法为我们二房争取一块，到时候，你想要啥就买啥？”
“真的？”陈菊停下哭声，满眼惊喜。
“当然是真的，不过从妈手里抠钱可不容易，到时候你要配合我。”懒人听书 nren9.
“好好好，这还不容易。”
两人都没有想到，他们这番话被站在院子里抽旱烟的老云头听得清清楚楚。
等他们夫妻歇下话头，老云头把旱烟杆往腰间一别，回到屋里烟灯瞎火的，摸索着蹭掉破草鞋躺下，对躺在身边的云婆子说了句：“老大家给两块钱的时候，不要声张哩，自己藏在哪个圪垯里藏好。”
云婆子说：“你当我傻？”
她心里美滋滋的，虽然没有灯，大字也不识一个，可还是忍不住从麦枕下把那张纸条拿出来看了又看，喜欢得不得了。
“这张纸条，就像一张存折，上面存了两块钱，你说欢喜不欢喜？”
话完没人理，云婆子听到身边的老云头已经响起了阵阵打呼声。
……
以此同时。
大屋里一家还没有睡。
杨秀就着火塘里的微光缝麦枕，前几天云成忠和云秋凤吵架把麦枕扔到火塘里烧掉了，这男人闷声不出气，也不说再给他做一个的话，而是在白天杨秀不在的时候，掂着脚去把杨秀的麦枕拿来自己用。
这种自私程度简直让云秋凤咂舌，杨秀怕他们父女两再吵起来，就自己找了些破布条拼凑起来，一晚缝一点，现在已缝得差不多了。
云秋凤坐在一边陪着杨秀，把剩下的糖水倒给她喝。
杨秀朝着女儿抿了抿唇，那黝黑而超过实际年龄苍老的脸上，有了几分欣慰的光彩，这种精气神儿，是这十八年来她脸上从来没有绽放过的。
而云成忠却闷闷地躺在床上，刚才他哭得唏里哗啦，现在胸窝子里还堵得慌。
耳听到母子两开始说话。
“妈，响水湾那地瘦，一时半会啥也种不出来，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云秋凤说。
杨秀道：“你能有啥办法哩，那块地没救了，但哪怕是这样，妈心里也高兴，无论如何分一次家，我们大房终于有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哩。”
云秋凤并没有把自己的办法说出来，她只是说：“明天不要下地了，起个早，我带你去龙屯镇。”
转眼之间，第二个集市街又到了，云秋凤打算去瞧一瞧留下的三七有没有销路，如果没有，她得另想法子。
杨秀惊着：“带我进城？”
在云秋凤点点头的时候，那边床上传来云成忠闷哼的声音：“不许去，你要敢去我打断你的腿。”
杨秀吓得一哆嗦。
云秋凤说：“爸，不去集上我们用什么换口头食，难不成一家三口窝在这间小屋里饿死？你忘了我上个集卖出去的三七哩，也忘了刚刚跟南屋签的字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