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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翊说不要紧,道:“生病大过天嘛。你不让我留下陪你,我是不放心的。你要是觉得难为情,就跟我回七王府去,也省得我老是在九王府叨扰。你知道的,老九这人小心眼,一直不待见我住在他的地盘上。你说句话,趁着他不在,现在我就备车带你回去,日夜照顾你。我这人没大志,不想在朝堂上跟他们争个高低,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呢。我只想要身边的人平平安安,高高兴兴,我自个儿也高兴。”
眼神温柔如水,百里翊头回在扑闪的桃花眼中看到自己的形象无比高大,颠沛流离大半生的姑娘,谁能受得了这番平实又温暖的说辞。晏晏被他感动了,千疮百孔的心似乎就在寻找这样一个朴实的将来。
百里翊这些话倒也不是骗姑娘的鬼话,他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感情发展太快,他自己没料到,晏晏更没有料到,七王爷见过她几面,怎么就铁了心要带她回府去。
晏晏咬了咬僵白的唇,好奇问道:“您别怪我话多,我就是心奇,您为什么总要让我跟您回王府去?”
百里翊嗬地笑了声,道:“这儿没外人,我实话跟你说了,你也别害羞,我头回见你就喜欢你,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了。”
对于百里翊毫无遮拦的告白,晏晏犹如被雷电劈中,她支支吾吾,连声气都弱下去。“见了一面就能钟情么?”
“要不然怎么叫做一见钟情,不然多见几面,就是数见钟情了。不过都不如一见钟情美好。”百里翊一脸沉浸,对于能把胸腔上的话说出来,自觉非常畅快。“其实也不算一见钟情,我肖想你好久了,得见真人之后,犹如天女下凡,撩拨了我的凡心。”
起初晏晏还能明白,后面的说法就模糊了。“您过去见过我么?”
百里翊虽说老练,但自觉第一次认认真真陷入情海中,从脖子根开始红起来。“见过,在一本书上。”
晏晏追问道:“什么书?”
百里翊老大不好意思,可既然话赶话到了这头,没啥好隐瞒,这的确算是初遇。“《玉篱春鉴》,我高价从人家手上买的。”
晏晏斯须沉默,她从没听说过这本书,但从书名,再看百里翊赧然的表情,其实不难猜测,几乎就是本春图。她的模样出现在春图里,应该算是人生中的污点了,难得百里翊还能当作是春风玉露一相逢。
她垂下头,心上默默泛起揪痛,一直想掩盖出身,原来旁人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不拆穿她,不过是时候未到。“那不是一本好书。”
百里翊没留意到晏晏低落的情绪,道:“那本书画工精妙,惟妙惟肖,是人间难得的佳作。”
嘴角牵扯出了一丝自嘲的笑,索性抬起头与百里翊相视,道:“七王爷应该知道我的出身低鄙粗俗,不配跟您回王府。承蒙九王爷不嫌弃,容我在此混日子,我已经感恩戴德,这辈子要为他结草衔环效犬马之劳的。”
百里翊闻言一窒,无意中戳中了晏晏的软肋,他本来是想套近乎的,告诉她自己跟她有年深日久的渊源,谁知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他讨饶似的口吻的,道:“你别恼,我不是挖你过去,我根本不介意你的出身,不过就是凑嘴一说。《玉篱春鉴》的确是本春册子,你清丽容貌不过是……点缀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亵渎。你放心,这本册子我已经要回来了,以后绝不会让任何人看到。”
晏晏从他诚恳的字里行间已经读出了别样的意味,道:“这么说,除了您之外,还有其他人看过?”
百里翊说有,道:“前阵子被老九抢走了,他一直卷起来藏在瓷枕芯子里。”天平 .
晏晏感到羞愧到无地自容,虽说百里翊说她不过册子上的点缀,谁知道他的话掺了多少水分,要是男女苟合的春册图上画着她的脸,她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都说宁被人知莫被人见,她的样貌被人冠在春册图上,被人看了去,还以为她就这么不堪下作。
还以为与上一世断得干干净净了,没想到重活一世,有些羞愧的回忆如影随形。
她又想了想,那本春册子应该只是臆想,这一世她还是完璧之身,不过被人肖想了容貌,故而填在册上卖弄。
用力咬着唇,小腹疼痛渐止,但此刻宁愿疼,起码能转移注意力,好过现在心里疼得厉害。
百里牧看过那本《春鉴》,那么不堪入目的书,而她赫然列在其上。怪不得他近来对自己总是毛手毛脚的,好几次都想拿她练本事,原来有这层关系,认为她就是不干不净,供人消闲的,横竖人在他府上了,供他娱乐玩弄都是应分的,反正在那本图册上,她本就是这么个人尽可夫的角色。
抽了抽鼻子,用力忍住将落未落的眼泪,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哭的,落到这个地步都是被人害的。
她一定要揪出害她庞氏一门满门抄家的祸头子,然后报仇雪恨,以泄她多年心头之愤。“让您见笑了,我的出身如此,见不得人,如今蓦然被您说起来,倒是让人警醒,一个人千万别不知好歹,忘记自己的来处。”
百里翊自觉说错话,想解释又怕说多错多,这回正内疚,门外有人叩门,他连忙喊人进来,恰好缓解此时焦灼紧张的局面。
宋喜端着红木漆盘,在莲纹四脚小圆桌上搁了稀粥凉菜,又沏了一壶冰糖菊花茶,搁放好之后绕过屏风,她的大总管和七王爷互相默不作声地干坐着,连忙上前蹲安纳福。
晏晏识大体,自识身份,给百里翊下台阶。“王爷,晏晏身子不便,恕不能迎送您了。”
百里翊道:“那你用饭,别饿着,要是身子不舒服派人来桃花坞说一声。我想起还有些事,先走一步了。”
宋喜上前,咬了咬唇,道:“大总管,以后你别喊我小瑶了,昨儿个王爷给我改了个名。”
晏晏好奇地咦了声,连忙问:“王爷赐名是好事,起什么名了?”
打从娘胎里出来的名字,不好也喊了十多年了,冷不防被九王爷嫌弃,也没辙,改就改吧,寄人篱下办差,脑袋都是别在裤裆上的,能活着就偷笑了。
宋喜一门正经回话:“王爷说了,宋瑶不要,听了跟送药似的。我在您跟前伺候,头一桩就是要顺顺利利,舒舒心心,赐名宋喜了。”
晏晏噗嗤一笑,怕宋喜看了闹心,赶紧敛去笑意,心里却是一个美滋滋的。
有时候,百里牧孩子气,可心里端的却是满满待她的好意。只是这份情,她该如何承受?
屋檐下的琉璃灯盏都熄灭了,苍灰色的穹窿撕开的小口,金乌躲在缝隙后踟躇,这是个阴天,空气中氤氲着沉沉叠叠的湿气,的确不是个探病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