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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都是削尖了脑袋往皇帝眼睛里钻，可您偏不，能躲就躲，难道不怕被人摊薄了皇上对您的关注。”
晏晏抽噎了鼻子，替百里牧感到委屈，说白了还不是自己拖累了他，说他傻吧，他一定就是个傻子，爱美人不爱江山，好好一个站在天顶的人物就被她拉下神坛了，他上辈子是不是扒了她家的祖坟，这辈子要赌上自己的一切来赔偿她。
百里牧挂了下她的鼻子，溺爱道：“任凭咱们再怎么蹦跶都好，父皇的心思比海深，横竖眼里瞧着，但心里不放，顶什么用。在乎那些虚名做什么，眼下我有妻万事足，那些蝇营狗苟争斗的麻烦事，不提也罢。”
话没有说全，可晏晏是水晶做的心肝，有什么听不懂的。皇帝看重嫡庶，凭着百里牧的雄才伟略，天地经纬之能，给他个九五之尊也能匹配担当，可皇帝表面重用，但心里到底看重的另有其人。
她的男人不该在花前月下和她虚度光阴，应该在太和殿上升座睥睨天下执掌乾坤。本该站在万民敬仰的位置，受尽爱戴与拥护，光华卓著的天之骄子，就这么成了一心只惦记老婆热炕头的大老爷们。
归根到底是她对不住他了，但凡她能给他一些子息上头的念想，为了孩子们的将来，老爷们好歹得拼搏一把，谋个前途似锦出来。万般感慨，半点不由人，唯有长吁短叹地嗳了声。“我对不住您。”
百里牧道：“别浑说，咱俩之间能用上对得住，对不住这种话么。要说对不住，也是我对不住你在先的。”
大过年的不兴掉泪珠子，刚已经抹过泪了，这会儿眼泪要是再串线怕坏了好年景。
百里牧怕她念及过往，过年讲究团圆，可偏生她形单影只，庞氏一门支离破碎，这要是追溯到十年前家破人亡那程子的事情，那今日他这病算是白拖延了。“过去的事都翻篇了，从你嫁给我那刻起，咱们之间的恩怨算是两清了，也不管过去是谁对不起谁，横竖我下半辈子什么事都不干，只干一件事，就是对你好。”
话不必说尽，九王爷的苦楚王妃心里一清二楚，没有子嗣接续，甚至连她都命不久矣，他还希图这天下做什么。
可做人嘛，哪能事事尽兴如意，有这么个大年三十的相聚守岁，已经是老天爷赏饭吃了，大抵也该足意了。
穹窿倒扣了似的，乌沉沉的天空突然飘起鹅毛大雪，白茫茫的裹挟而来，纷纷扬扬的雪片落在墙上瓦上、地上井边，是个瑞雪兆丰年的景致。
窗屉子上层是琉璃做的，透净发亮，望出去能看到外面纷飞的雪景。长安城偶尔也会下雪，但绝不会像北靖似的，隔三差五就落一场大雪，比点卯上朝还要准时。
晏晏想起还有正经事，可踟躇不知如何开口，推搡从百里牧怀里起来，敛好衣襟，瞟了他一眼，他一派飨足的样子，再给个根牙签子就该剔牙了吧。跟他一个褥子上窝着，衣襟的盘扣就废了，三两句就上手，不把她整治个气喘吁吁总放不过她。酷爱电子书 .kuai.
百里牧看她羞红的两颊就欢喜，这是他揉红的，满满成就感。再看她憋了半天的话，想来是心里有事，“咱们是夫妻，心里藏着事，你跟谁说去？”
晏晏觉得真是神了，她半句没开口，他就能猜到一大半，所谓夫妻连心，可见还真是有根据的。
她也不扭捏了，丑妇总得见公婆的，“如今我远离故土，父母祖辈那里也从没有递送过香火，他们在地宫挨饿受冻，连疏通的钱银都没有，日子肯定是不好过。今儿是大年三十，我想着晌午时候摆了一桌祭祀祖宗，您要是方便，能不能给我个面子，让他们见见新姑爷，也算我告慰祖上的在天之灵了。”
百里牧掀褥子起身，急忙穿起衣裳来，脸子上笑开了花。“我当什么事，至于这么不好意思开口么。你跟了我，入了百里家的玉牒，可我也是你们庞氏的小女婿，女婿给丈人爷，丈母娘敬酒送菜的，这是应分的。”
说起自家男人是一万分的骄傲，满口都是称心和如意。“您是王爷，您的家族是皇室，让您给别人点头道贺，斟茶递水，可不是犯忌越界了么，不能跟其他人相提并论。”
百里牧笑道：“瞧你说的，我是北靖的王爷不假，但我是你爷们，是你庞氏的小女婿，照这么辈分排下去，我跟大江国的尉迟老儿倒是一辈上的。”
晏晏扑哧笑出声，道：“尉迟云臻不过三十来岁，怎么就成了尉迟老儿了，幸亏他不知道，否则非要气得七窍生烟了。再说了，您这亲戚也攀不上，皇上早就把我长姐给休弃了，就算不休弃，也不过是个侧妃，我父亲哪里够得上皇帝老泰山的名号。”
旁人感情事他不好置喙，不想晏晏闷闷不乐，大气一笑，道：“女婿不在多，贴心就好。有我一个，顶十个八个呢。别说大年三十供奉一餐，就是生死二祭，端午重阳的，你想怎么供奉都行。总之，有我一口吃的，绝对短不了老泰山的。”
一口一个老泰山，喊得那个亲热劲头也是没谁了，庞修年即便是烂透了骨头，也要在地宫里笑出声来了吧。
晏晏抿嘴道：“您别贫嘴了，我知道您的心行了。如今我明面上是赵府上的，怎么能供奉庞氏的祖辈，这么招摇怕是坏事。就这么偷偷供奉一回，有生之年能拜祭上这么一餐，我就心愿足矣，这辈子尽够了。”
百里牧如有深意地看她一眼，复又低头套上厚底皂靴，执起晏晏往外堂去了。
皇亲国戚身份尊贵，但规矩也是繁重严苛，比如过大时大节不许哭，哭是触霉头，随时杖毙都是应该的。宫里更忌讳用明火，香烛镪冥祭祀先祖，到了王府上规矩轻省些，但该有的体统还是强调的。
身为九王府的当家主母，不能忤逆无视宫规，即便要纪念也不能堂而皇之，只敢偷摸着在偏厅设了小宴，把伺候的仆婢都清扫出去，厅里统共就她们夫妻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