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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也是。”百里翊请晏晏入座，晏晏看了小杨子一眼，百里翊察言观色方面一把好手，马上遣了小杨子出去，不要打扰了雨停之后清浅月色的好风光。“这里没有外人，有话不妨直说。”
晏晏嗯了声，好似给自己打气，她也是被逼到没有办法，才会深夜造访桃花坞的。“王爷，恕我斗胆，想从您身上要一物。不能白要您的，您直管开个价，我向您买。”
百里翊眉头一挑，他倒是个剔透人，平素不理政事俗务，但是与人朦朦胧胧谈情说爱方面，那领悟能力是绝顶聪明的。“你想要《玉篱春鉴》么？”
晏晏甚觉苦涩，那种辱没斯文的春册图她哪里会想要，只不过内页有她的画像。估摸着就是那些糟践腌臜的东西，偷偷描绘宫女的模样，臆想出来的乌七八糟勾当。
那书不能留，是人生的污点，若让此书存世流传，她这辈子都是污秽不堪的。
她点点头，直说道：“我知道您不差钱的，若您不愿割爱也无妨，我只想买书的其中一页，其余的您留着消闲。”
百里翊闻言尴尬，晏晏就是这么瞧他的，春图册留着能消什么闲，虽说事实上在夜来幽梦的晚上，的确没少干自己倒腾自己的荒唐事，可不妨被晏晏心直口快地说出来，面子上怪难为情的。
百里翊谈话有一套，大概描述了下此书得来不易，为让晏晏自觉欠他人情打下坚实基础，继而话锋一转道：“既然你喜欢，二话不说，赠予你便是了。”
晏晏感谢再三，又怕百里翊误会她的用心，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腕子，道：“我知道这些书是爷们看的，又是您的心头好，您不必给我整本，我撕去一页即好。不瞒您说，您知道我的出身来历，不光明，撕去画着我的肖像的书页不过就是掩耳盗铃罢了。别人不知，我心里还是清楚的。可是做人么，总有想掩饰的东西，不为了隐瞒别人，有时候也是为了欺骗自己。”
句句入耳都是柔软，一声声叹息，就像一只柔荑把百里翊的心翻来覆去地揉搓。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搭在晏晏的手腕子上，晏晏坦然地没有缩回手，生生受了这一下的抚触。
在她看来得失虽然时常都是不公平的，但是要得到总归要付出的。
百里翊得到了晏晏的默许，并没有胆大妄为有进一步行动，诚如他所言，风流但不下流。“你且等着，我去取书，之前的事情的确是我莽撞，你放心，我理解，谁还没有个过去呢。你别看我贵为王爷，其实我比你好不到哪里去，爹不疼娘不爱的，也就自个儿疼自个儿，顺着心过日子。”
晏晏牵唇一笑，甚多无奈，百里翊特意想缓和气氛，反而没有安慰到点子上，不过晏晏不介意，混迹掖庭十年，她心态已经千锤百炼足够强大。“您过谦了，您不该同我比，您出身就比我好千千万万倍。这些暂且不论，至少您父母双全，可我……子欲养而亲不待，何况我也没脸见我的爹娘。”
百里翊赧然笑了笑，原想套近乎来着，没想到不够高明，好在晏晏水晶心肝够懂事，给他台阶下，他浑身上下都会荡涤得很舒服。
说到后来，晏晏谈及了家事，他早听说晏晏是罪臣之后，根子里不算事市井出身，乃是书香门第，怪不得看上去有书卷气，即便自怜身世，都有一股磊落的清高之气。
他又一想，对着他说起往事，可见把他当成了可信可托之人，心里登时美滋滋的。520小说 .520fs.
晏晏这厢伤怀，百里翊却勾唇兀自傻笑，晏晏费解地看了眼百里翊。
他突然发现自己举止失当，连声歉意，道：“我没有轻视的意思。”
百里翊怕说多错多，索性起身去拿书，绕过地罩到书架里，从整齐堆叠的书中小心抽取出了一本，掸了掸书页，正是晏晏心心念念的《玉篱春鉴》。
晏晏借过捧在手里，鼻翼当即便酸楚得不能自抑，但她不能落泪，这不该是伤心事，如果陈年往事都能让她脆弱不堪，那现实重压之下，她早该投井觅死了。
她起身纳福，谢了又谢，复又坐定，施施然打开泛黄的书页，这般陈旧，可见百里翊平时没少翻看，不知道百里翊看到她栩栩如生的身段做何感想。
忍着一腔子羞涩，毅然扯下自己的那页，工笔画工，妙笔顺滑，一颦一笑勾搭得惟妙惟肖，晏晏复看了眼，攥在手心里捏成了一团皱纸，继而合上春鉴图册递还给百里翊。
“这……”百里翊心头一凛，听着清脆的书页的撕裂，好似被人在脸上划拉了一道口子似的，心疼。
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了另一句。“撕得好，早知会惹你这般不悦，我就该一把火烧了肇事的破书。”
晏晏并不戳破，看得出百里翊是舍不得这本书的，好歹是人家的心头好，分文不给，还毁去了一页，按说主人家不满意情理之中。
他好修养，表面不生气，还跟她同仇敌忾似的，对书作者的行径表示强烈的谴责。
晏晏不想把气氛闹得太暧昧，她不蠢，王爷是天边的人，能这么抬举她，除了对她有想法，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就该打退堂鼓了。“王爷，承蒙您慷慨，我这算是不走空趟了。天色已晚，您安置安置休息吧，要是有安排不周的地方，您尽管提，我必定给您安得妥妥帖帖的。”
百里翊兴致高昂，哪里舍得让晏晏就此离开。
可他是怜香惜玉的，晏晏昨夜一宿没睡，痛楚了一整天，如今忍着身上的痛乏来桃花坞就是为了那页纸，目的既然已经达成了，应该回去休养才是。
思想斗争了一番，还是不作挽留了，通透道：“原本想留你用个宵夜，不过昨夜你折腾够了，这阵子都卧床静养为主吧。”
晏晏感激王爷垂怜，屈膝蹲福想退出去，百里翊虚虚托扶了把，道：“待你身体好些了，我再邀你，你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