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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晏低声耳语，道：“您是不是很难过，刘大人跟随您许多年，就这么走了，心里还是很难过的。”
百里牧没什么力气，侧过身，把头搁在晏晏肩膀上，闭上眼，低声道：“刘起那天对你凶么？”
晏晏瓮声道：“刘大人过世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还追究它做什么。”
温热的手掌覆在一双柔荑上，徐徐声道：“为何要自尽，宁愿死都不肯忏悔，以死明志么。”
晏晏眉心跳突，在刘起之死上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您怪我害死刘大人么？”
百里牧说不是，道：“我只是想不通罢了。”
晏晏默不作声，此时无声胜有声，她猜不透百里牧是否开始产生了怀疑，总归他们之间回不到当初了。缓缓抚着他的臂膀，耳畔逐渐传来起伏匀称的呼吸，晏晏托着他慢慢放平在枕上。
她抽身离开，衣带往后一扯，牵住了她的脚步，回身一看，百里牧睁着虚弱的眼，肤凝白雪，看了让人极不忍心。“您该休息了，我走了。”
“别走，再留一晚，好不好？”
百里牧脉脉温情地看她，一双眼犹如长了钩子似的，让她走不动路。这样的眼神简直是男女通杀的，好在只有晏晏一人看到，否则她的情敌们，恐怕要从北靖国的京城排到大江国的长安了。
这种离别的愁绪下，她自然不能拂了他的意思。九王爷心情不好，身体上受了重伤，又突然没了肱股之臣，一时之间无处发泄情绪。
嗓音柔情似水，道：“我不走，您安心睡。”
他饶是不肯松手，不管他经历了多少波折，心中藏了多少感慨，至少他最在乎的人还在，一时思绪万千，叹道：“晏晏，只要你在，于我而言，这世道对我便不算太坏。”
分明是个聪明人，可在她面前宁可当个糊涂虫，不去深究，甚至不让仵作做尸检，他是对刘起失望了，还是怕查到与她有关的真相？
她顿了顿道：“如果是我对您太坏呢？”
他笑得清清冷冷，有点顾影自怜的意味。“你对我太坏，我就教训你，禁锢你，让你一辈子都活在我的压榨之下。”
她说好，再好不过了，除非生死离别，除非他嫌弃她，否则她总会赖着他，占有他一生一世了的。
一手牵着晏晏上了床，继而攀上了晏晏领口的盘扣，她连忙捂着他灵活的手指。“您别瞎动，身子没有好齐全了，不许动歪脑子。”
百里牧大呼冤枉，道：“外面冷，帮你脱了衣裳进褥子里暖暖。你怎么净往歪处想，难不成你对我有非分之想么？你要是真的对我有想法，倒是也可以勉为其难从了你。”
为了容纳她进去，被褥掀起了一大片，晏晏怕他着凉，利索地脱去了外罩，紧了紧亵衣的领口钻到褥子里去了。“您别动歪脑筋，顾着自己的身体要紧。”77电子书 .77dd
百里牧嗯了声，还不至于熏心，真到了不要命的程度。整个人好似被打算在海里沉浮，抱着晏晏这块浮木才算苟活于世。
轻轻喊了她一声，她柔柔应了声，复又喊了声，再应上一声。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却不敢说出惶惑的猜测。
他还醒着，即便背对着自己，晏晏也能清楚感受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
倒不是她沉不住气，只是不想让他憋着难受，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管伤害会有多么不可收场，起码问心无愧活得坦荡。“您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他没有否认，缓缓透着气，道：“我只是怕了……若是我早一步，你就不必受那般屈打。”接下去的话似乎是说不下去了，呜咽似的。“若是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晏晏不敢搭腔，胸膛里总有热气在来回地滚动，好似一开口就会绷不住从眼眶里喷薄出来。
他揽紧了手臂，把她抱得跟结实了，似乎在用上一成的力气，就能把人刻入骨髓里。“是我疏忽了，待你不够好。幸亏没有万一，要不然我也活不成了。”
晏晏抬手盖在他手背上，嗫嚅道：“您放心，自此以后，我会无比惜命，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他展颜笑了笑，唇角停留着苦涩的滋味。“你记着说过的话就好。”
晏晏低声耳语似的呓道：“不早了，咱们睡吧，明儿我就回赵府了。”
“我会尽快办妥婚事，定不让你久等。”下颌往晏晏耳廓处蹭过去，亲昵道，“如今分开的日子，以后加倍地赚回来。”
晏晏劝说道：“您顾着身子要紧。”
百里牧敛了敛脐下羸弱的火气，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懂得。”
纵然百般不舍，到底也要审时度势，晏晏如今是以赵抒雅的身份存在的，新妇尚未过门，顶多算是准王妃，要是被人揪了罔顾礼义廉耻的小辫子，与他们成婚是不利。唯有摒弃万千不舍，送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回赵府待嫁，才是如今的上上之策。
穹窿尚未开口子，金乌藏在密密实实的黑云后面，一辆平头马车从檐语苑驶出，绕过王府院落，过了西偏门，一路哒哒马蹄轻响，就往赵府所在的胡同去了。
他目送平头马车离开，缓缓走到抄手游廊下，天还是混混沌沌的灰色，但是没有下雨，刚要回房在休息去，耳畔传来了轻轻的啜泣，那泣声压在喉咙底，生怕惊扰人似的。
总归是听力太好，吵到了他的耳膜，走了两步到了拐角，陆鸣坐在扶栏上捂着脸，见到他来，吓了个倒抽气，一边下跪，一边拿袖子擦眼泪。
他问：“哭什么？”
“就是有点难受。”眼泪擦了大半，袖子濡了大片。“刘大人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念在这么多年辅佐您的份上，兴许您能网开一面。可他就这么想不开，宁可以死明志，也不肯求饶，气节有这么重要么，活着多好，有妻有女的，比我齐整多了。”
“你觉得他不该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