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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牧神色复杂地看了眼令仪，吩咐刘起道：“带着皇后等人一路向北，不必等本王，直接回京城。皇后万万不能有丝毫差池，否则你的前途尽毁。”
刘起拱手道：“属下谨记。”
百里牧领着侍卫迎战，茂密如盖的树荫深处蹿出无数个黑衣劲服的刺客，百里牧严正以待，此时心里空荡荡的。
令仪由刘起看顾下，只要不被人半路截到，应该是能安全离开的。
蓦然想起还有一个庞晏晏，刘起素来看庞晏晏不顺眼，这趟看护令仪抄小路离开，会不会一并带走庞晏晏？
这个答案不言自明，在危难时候，没有人会在乎区区一个婢子的生死。
可他在乎了。
眼下想这些也无济于事，黑衣人已经铺天盖地执剑而来，兵刃相接，剑气四溢。
晏晏身子纤细，偷偷躲在山石后面，上面覆盖了堆杂草，不仔细看还真是瞧不出正形。她思忖着，索性等着他们互相杀得昏天黑地了，留她一人逃出生天算了。
在杂草堆里等了一会儿，听到附近有砍杀声，刀剑相触的铮然声响，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就怕刀剑不长眼，一个不留神砍到她身上。
晏晏偷摸着探头出去刮一眼，时刻掌握动向，随时准备好换个地方躲避。
冒出头留神一看，百里牧居然挡在山石前，四五个黑衣人围攻他一人，任凭他武功再高强，到底力气耗费太过。
昏天黑地，打得难解难分，百里牧纵身一跃，黑衣人的目的昭然，行刺百里牧，只取首级。
晏晏思考须臾，百里牧到底有没有发现她躲在他身后不远处，若是没有发现罢了，若是发现了，那他是不是故意为她引开了黑衣人，以免伤及无辜。
她这么一想，心情就惴惴不安。
山林中喊杀声渐渐疲弱了，晏晏从杂草堆里爬出来，遍地尸骸，她揪心地捂着胸口，半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血和尸体。
一边百感惊惶，另一边又找寻着百里牧的下落。
晏晏最惜命的，她不敢大声喊，生怕引出黑衣人。
循着百里牧引开黑衣人的方向找，黑幕笼罩下来，树荫越来越浓密，些许的月光都透不过来。
骤然之间她听到了树叶被鞋底碾过的声音，赶紧竖起耳朵，往声音来处看，阒然的四下里有一个高颀的人影。
晏晏不敢往回缩，她再三确认那人的身量，这般的高度，似乎很亲切，又似乎很遥远。人影渐渐往外走动出来，直到站在稀疏的树荫下，晏晏才看清楚了百里牧裹满鲜血的脸庞。
她带着哭腔喊了声，“王爷。”
百里牧脚步略感虚浮，晏晏连忙跑上去搭把手让他扶着，他神色冷肃，道：“哭什么，本王还活着。”
晏晏望着满地狼藉，道：“那其他人……都死了么？”夜夜中文 .yeyezw.
百里牧咳了声，身心疲惫，满目尸骸皆是疮痍，他已经尽力了，眼下只希望令仪能够安全回到京城。“为什么不逃走？本王替你引开了刺客，你还回来做什么？”
晏晏心中十分受用，原本不过是推测，没想到百里牧真心考虑了她的安危。“您救我出困，我怎么能弃您而去，那样岂不成了小人？”
百里牧微微扬了扬嘴角，道：“不当小人，难不成你还想当英雄么？”
心里的小算盘开始拨弄得噼里啪啦响，觉得这个时候就该表忠心了，好歹临危扶持上一程，没准将来百里牧能善待她。“我的命是王爷您救下的，得人恩果千年记，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您若是平安顺遂，我可以不打扰您，祝您前程似锦，一世繁华，可您若是遇到困难，我必定挺身而出，为您做牛做马。”
赤岩山上犹如修罗坟场，目力遍及都是尸身满地，只有百里牧和庞晏晏两人幸存。
百里牧低声问道：“你不怕死么？”
晏晏想了下，还是实话实说，道：“怕的。我死过一回，知道活着不容易。”
“你死过一回？”
她点了点头，也许她说过不少谎话，可这句千真万确。
百里牧大手摩挲了下晏晏的脑袋，以为她不过是夸张其事。“那便更要珍惜活着的机会。”
“嗯。”
晏晏在若明若昧的光影中，脸色特别认真，百里牧肃然道：“那你别跟着本王了，就当本王还你自由。”
晏晏说不好。
她能活着因为有价值，她的价值就在于能待在百里牧身边搜集资料。她要知道庞修年真正的死因，要为庞氏一门的余脉谋个锦绣前程。尉迟云臻手上捏着她的姊妹兄弟，她要是一走了之，他们就只能为她陪葬了。
百里牧看晏晏表情凝重，还以为晏晏舍不得他，谁知两人心中各自有顾虑和挂念。“王爷，如果您真的嫌弃我，那也让我送您平安离开。”
百里牧颇为动容，不由对眼前的姑娘高看了一眼，一直觉得她与众不同，没想到她能有这份古道热肠。
他揽了下晏晏的肩膀，道：“庞晏晏，你做牛做马报效本王的时候到了。”
晏晏屈膝蹲福，道：“王爷，您吩咐。”
“这里都没有活人，一地的死人，你这些规矩可免则免了吧。”百里牧搭着晏晏的肩膀，借了把力，“本王甚为疲累，你扶着本王，天都黑透了，下山的路原本就难走，今天怕是要在山上过夜了。”
晏晏点点头，她料想今夜是下不了山了，也不想睡在死人堆里。“那我扶着您，去找个地儿。”
百里牧说好，晏晏主动承担起搀扶他的重任，一人带着一小队人马对抗了铺天盖地的黑衣人，光凭他以一挡百的力气，就知道耗费了不少。
晏晏还是小心谨慎的，再三确认问道：“王爷，那些刺客都死了么？”
“本想留两个活口询问，被俘的咬毒自尽了。”百里牧眉头皱了皱，感到可惜了。“线索断了。”
晏晏打出娘胎，头回看到人与人互相厮杀，活着是多么残酷的事，要拼尽全力，不择手段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