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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林金吾的侍卫推搡他离开，他不甘心，回首瞪着这些披着人皮的白眼狼，继而仰天长啸，呼号道：“谁也好不了，我且等着谁第一个下来陪我！”
四方城的天空黑得瘆人，百里清被羽林金吾带走后，一众王爷三三两两从乾清宫步出，面容轻松，有说有笑，与他们而言最大的威胁似乎是解除了，可谁又知道下一个威胁在哪里，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波平浪静罢了。
皇帝拖着残痛的病体踏上御辇，急急往坤宁宫去了。
年少的时候不懂疼人，直到年纪越来越大，才碰上想要守护一生的人，偏生这个人跟你同床异梦，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御医三轮会诊，总算是把人从鬼门关带回来了，皇帝看着满地淋漓的鲜血，心都快被撕裂了。
他颤颤巍巍地坐在令仪床边，攥紧她的手。
鲜血洇出胸前的白纱布犹如皑皑白雪之上绽开的红梅，刺目惊心，他看一次心碎一次，低声哀叹道：“令仪啊，朕知道错了。朕不该一味地姑息不孝子，让你蒙受不白之冤。”
御医局首席赵子路拱手揖道：“皇上，皇后的命是保全了，只是这刀下得忒惊险了，差了一分半毫，就入了心脏。若是那时，便是华佗再世也难以回天了。”
皇帝忧心，道：“皇后何时能醒过来？”
赵子路回道：“得看皇后自己的求生意志，今夜尤为关键，若是皇后万念俱灰，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怒火轰然，摔了袖子让殿上伺候的人都滚，一派废话，看到令仪这个样子，他心力憔悴，没有人可以给他一个保证，只知道让他等待，让他保重龙体。
没人规劝得了，皇帝彻夜不休也要守在皇后榻前，这等伉俪情深，在深宫帝王中算是少见的。
皇帝这辈子大抵就这么彻头彻尾的心动了一回，他临了入花丛，爱到了极致。
从乾清宫出来，三三两两的人都走散了，百里真和百里翊与百里牧比肩而行，百里真松了口气，道：“最大的障碍总算是解除了，老天有眼，还了老九清白。”
百里牧清浅笑了笑，没有什么深刻的表情，好似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他现在的心思飘到了坤宁宫，不知道令仪对自己下了什么样的毒手，他当夜只不过稍稍推波助澜了一臂，令仪便领悟成了自戕。
自戕是最好的手段，让皇帝濒临失去挚爱的边缘，才会区分起心中的取舍与亲疏。
令仪皇后的自戕，无疑成了压倒百里清最后一根稻草，这一局，他彻底地赢了。可他一点也不高兴，为了扫落百里清，他付出了良心的代价，如果令仪就此一命呼呜，即便他不是刽子手，也是提刀的那一个。
他感到无边无尽的愧疚，却不是心痛。
不过只是一天光景，晏晏落水，令仪觅死，他才透彻领悟，爱和不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放到了同一种情境中，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终究是看懂了他的心，对待令仪少年情愫像前辈子的旧梦一样，随着百里清的颓败如山倒而彻底地消散了。九零看看 .90dy.
不可自制地内疚起来了，内疚无用，却还是不能克制。
他想过去看看令仪，如果她真到了万念俱灰的地步，也许他能尝试着唤醒她憔悴死灰的心。
彳亍了两步，终究还是驻足不前，此时的乾新宫一定亮如白昼，皇帝彻夜守在病榻前寸步不离。
他清楚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这一刻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一切容不得百里牧多想，老五和老七已经围到他身边，天街长廊没有外人，只有孤寂的一勾新月，还有兄弟仨勾肩搭背的修长身影，映在漫长看不到边际的白玉墁砖上。
自诩看透一切的百里翊笑得很灿烂，道：“没想到皇后这么看重名节，当真是个烈性女子。”
百里真斜睃了他一眼，这个七弟就是活得潇洒干脆，因为根本没怎么动脑子，不动脑子的人看不到世界太多的黑暗面，活得更洒脱纵情。
作为五哥，对于自家弟弟总归要提点些，他敛容拍了拍百里翊的后脑勺，道：“皇后娘娘生死未卜，瞧你笑得牙花都出来了，你这幸灾乐祸的模样不怕被有心人看了，去父皇跟前参你一本大不敬之罪。”
百里翊掩了掩缤纷的笑容，道：“我哪儿幸灾乐祸了，皇后娘娘要是有个好歹，咱们做儿臣的心里都不好受。”
话说到最后，眼光觑向了百里牧，幽幽劝说道：“老九，哥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得知道分寸，皇后娘娘名义上毕竟是咱们的母后。”
又是一记生硬的爆栗，敲得百里翊差点找不到东西南北。
老九脸上泛起寒霜，道：“七哥，你的年岁都长到狗身上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脑子里清楚不。你胡说些什么，我跟皇后娘娘清清白白的。”
百里真加入到数落百里翊的阵营，道：“你这嘴上没有把门，仔细将来就死在这张臭嘴上。”
百里翊没好脸色，回嘴道：“什么死不死的，身为五哥，你就这么诅咒你亲弟弟，这话我要是往母妃跟前传，她非要气炸了不可。”
百里真难得较真，道：“你别抬出母妃来，只要你管好你的嘴，她就能太太平平过日子。”
百里翊自认为纵横情场十数年，从十五岁练本事起就跳入红尘滚滚的男欢女爱中纵情驰骋的情场更是方圆万里不计其数了，什么眉目传情，暗送秋波，那不过就是榫卯契合之前的前奏罢了。
打死他都不信老九跟令仪皇后是清白的，郎情妾意的容色，别人看不出来，怎么逃得出他这双火眼金睛？
百里翊张望长街，附近都没有外人，四周静悄悄的，远处定岗站着侍卫都跟木头人似的，目视前方。
话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憋不出话了，站前一步拉过百里牧就道：“你可别骗我了，你敢说你跟皇后没有私情，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