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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色往床沿抛了过去，示意百里牧坐下说话。“你这么站着，我看你看得脖子疼，坐下说话好么。难得今日皇上不来，我想跟你好好说说话，毕竟我们之间可以聊得话题有很多。”
百里牧心头一紧，这个皇后他过去是了解的，谨小慎微，甚为端庄，彼时都是恪守礼教的，即便彼此有些好感，仍旧能安守本分，哪怕是眼神相触，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在对方眼中露了怯。
如今却一反常态，行事作风如此轻狂，对她只能重新评估了。
“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令仪启唇，叹息道，“只有死过的人才知道，她真正想要什么。”
百里牧问道：“你想要什么？”
“皇权富贵，我自然是要的。”令仪眸色荡漾，颊上渐渐晕上了颜色，“而你，我也想要。”
闻言犹如晴天霹雳，百里牧自问身经百战曾百胜，但到底还是露了怯色。
他没想过令仪会出人意料的表白，死而复生没有让她珍惜生命，反而让她生出了逆反之心。“这话说不得，我只当没有听过。”
“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要自戕，匕首扎进胸腔子里，那个滋味你知道么？”脸上褪了娇羞色，眸中却闪起了精光。“如果当时匕首偏了一寸，甚至力道失了稍许，你我便没命再见了。你会怀念我么？……我想你会怀念我的，毕竟我是为了你而死的，然后转头抱着你的新欢过逍遥快活日子去了。”
对于令仪他是有愧的，令仪是他置诸死地而后生的布局中最关键的一笔，赌得就是皇帝对继后的爱，是不是不顾一切生死相随。
他赢了，令仪的自戕彻底瓦解了百里清的诬陷之罪。却让令仪在将死之际明白了她的所需。连生死都能为这个男人置之度外，她凭什么不配拥有这个男人的怀抱！
内疚的神色徐徐落在令仪脸上，百里牧内疚道：“的确是我顾虑不周，可当时百里清诬陷你我，即便洛霜倒戈一击，却不至于彻底击溃百里清。父皇对你情深意重，唯有你自戕以证清白。父皇以为会错失你，痛不欲生，他会记恨百里清，必定严惩不怠！”
令仪轻轻抚掌，道：“你这招釜底抽薪的苦肉计真是精妙至极，我醒了之后在想，你是否希望我能活下来，还是就这么一命呜呼罢了。”
百里牧不欲令仪自轻，误会他，道：“我从未想过让你伤及性命，你因此而有损伤，我已经是万般自责了。”
这些话犹如清风拂面，让令仪枯萎的心舒坦了不少。“你还在乎我么？”
百里牧顿感尴尬，过去的相处都没有如现在让他如坐针毡，但他是百里牧，不是随便被人唬一唬就会弃甲曳兵而走的。
“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若是恨我，大可以告诉我，给我补救的办法，我必定加倍补偿你。但是这些令人误会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令仪心灰意冷，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跟百里牧戳破了那层薄纱，却换来他冷漠的回绝。49电子书 .49.
她不甘心，满是嫉恨，道：“因为庞晏晏么。”
百里牧眉头一皱，冷漠道：“跟她有什么关系。”
令仪心里已经笃定了十成十，她抱紧了双臂，失望地叹息道：“何必骗我，你看她的眼神不同。”
如果可以退回到本来的位置，百里牧并不想跟令仪交恶，从少年时代就开始相互扶持，那份年少的情谊总归是在的。“令仪，我们认识十年了，风风雨雨过来的，亦算同舟共济，这个庙堂、后宫波诡云谲，多少人觊觎你的后位，切莫任性妄为，断送了泼天的富贵。”
令仪颓丧地点了点头，大道理她比谁都清楚，可总有情难自禁的时刻。每日对着一个燃不起丝毫热情的老头子，她是忍着莫大的恶心去迎合侍奉的。
顿然似乎是泪湿了脸颊，百里牧递手巾给她拭泪，道：“你是金银窝里堆砌大的，离开了权势你便什么都不是了。你有十弟，还有幺妹，稳坐中宫之位，才能为他们徐图大计。人这一生总归是这样，有舍有得。”
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个死结，任谁都清楚不可能再跨出更近一步了，一旦淌过楚河汉界，只能灰飞烟灭。
令仪还记得多年前的往事，五哥尉迟云嵘跟后妃顾依依有染，顾依依在后宫旮沓里不得善终，尉迟云嵘服用牵机药死状可怖。
也许并非不爱她，只不过不能爱她，身份是最大的阻碍，除非扫除挡在他们跟前的一切阻碍。只不过阻碍犹如天堑，若要铲除，几乎是敢教日月换新天了。
令仪侧颜沉郁，道：“这几日沉沉梦魇中，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百里牧不敢猜，更不想猜，但他隐隐已经有了答案。
令仪展开笑色，苦苦闷闷，道：“我看到了你，十年了，如果没有你，何来今日的我。是你一步步把我带入北靖国的深宫，暗中扶我走到这中宫之位，挡过了那些暗箭，才有了今日的权贵繁华。”
往事并非如烟，走过的日子如履薄冰，百里牧感同身受，的确是不容易的。“既然你都知道，珍惜当下，算是对我们这段情谊最好的保全。”
令仪声色一凛，道：“今日你来，是想跟我分道扬镳的么？”
“我本意并非如此，只不过如今你已经坐稳后位，不再需要我的襄助。”百里牧撇过头看了看空旷的房间，“你已经知道洛霜是我的人了，不如尽早遣了她去吧。”
令仪说不好，“这么多年的主仆情谊，到底也不全是假的。洛霜暂且留下继续侍奉，待到了合适的年龄，放她出去嫁人吧。”
百里牧打起了退堂鼓，身在令仪的寝宫，周身都不舒坦，时时刻刻都有被窥视之感。“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令仪拥被靠在床位上，心灰落寞，道：“今日是茹妃的寿辰，皇上不会来这里的，你再陪我会儿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