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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意思是，宰了？”她又何尝不知道，对旁人无情，与身边人日积月累的相处是有感情的，人心的软处，她半点不少。
百里牧颔了颔首，道：“我知道你下不了手，只要宋喜规规矩矩伺候你，没什么大的纰漏，留着她也无妨。”
她嗯了声，“您是良善的人，给人活路。”
他自嘲笑了笑，“你是嘲笑我么，今儿才想拿人开刀祭旗，骨子里就是个暴虐之人，什么良善，这辈子怕是无法企及。”
“瑶琴和沅芳……”
百里牧松了口气，道：“既然愿意在王府角落里终老，那就安安分分的活着吧。”
晏晏脱口而出，道：“大过年的，就不该打打杀杀的，沅芳和瑶琴是您府上的老人了，保不齐将来还有用得上她们的地方。”
话说到后面就没味道了，什么叫做用得上她们的地方，就跟安排后事似的，百里牧不爱听，脸色微愠，晏晏自知触到逆鳞赶紧吞口水重说。伸出柔荑摇了摇百里牧的衣袖，道：“麻烦您吩咐下去，给我备热水进来。”
百里牧眉眼聚笑，说不麻烦，“伺候娘子是应分的。”
正月打头的日子说不上好坏，总给人一种扼住喉咙的感觉，一会儿晴天朗月，一会儿乌云压顶，潮腻腻的风，穿过沉闷的云层，别提多不得劲了。
初六是外命妇入宫朝见帝后的大日子，按祖上的规矩，内外命妇在这日要到皇后的宫苑向她拜年，皇后设宴回馈，以示皇恩浩荡、国泰民安。
内命妇是妃、嫔、世妇、女御以及尚未出嫁的公主，可宫里统共就一位公主百里榕，如今夭折，尸骨未寒。令仪只要一想到初六内外命妇朝见她，心里就跟被铁梳刮毛了似的，泛起彻骨的心痛。外命妇是便是王妃、官员的女眷，一年到头见不上几面，可至少初六这回的面是见定了的。
她心不在焉的坐在紫坚木包金的鸾凤大座上，来来往往的恭贺之语不绝于耳，眼皮子偶尔抬一下，嘴皮子不着痕迹地翕动一下，道一声免礼，这波人算是打发下去了。
叩见的人鱼贯而入，外命妇们见皇后一脸肃然，都不敢过多停留，恭恭敬敬地说两句刻板的套话，巴不得夹着尾巴到后院吃春盘子唠嗑，抑或到临近的畅音园听戏去。
令仪眼下叠着青影，自从百里榕薨逝后，整宿都是噩梦相缠，到了后半场，索性斜倚在椅搭上，以手肘撑着头半寐着。
晏晏随着外命妇的人流跨进了乾新宫的高槛，亦步亦趋地踩在百花攒心织锦大花毯上，顶上悬着八盏花丝镶嵌双鱼灯，乾新宫的奢华大气光是从灯盏上就可见一斑。
令仪闭着眼，耳畔传来幽幽的声响，洛霜低语道：“九王妃来了。”5599小说 .dy5599.
九王妃，脑海中仿佛是辟过一道电火，霎那间就把她震醒。
饶是皇后好城府，不紧不慢地睁开眼，朝座下众生端稳一笑，没什么温度，不过彰显皇后礼贤下士的大气。
跟前跪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外命妇，偏生那不要命的妖精打扮的素净夺目，头上挽着乌黑油光的发髻，青岚色锦袄点缀宝葫芦鱼纹，淡绯的绫罗棉裙，腰上系着料珠穗子，柔情的颜色透着雾霭般的朦胧，可以想象她行步柔腰，弱柳风摆的模样。唇点樱桃红，似乎沾染了口脂，又似乎是自然原色，脸色白皙粲然，双眼更如水杏般温柔。
就这么打量了一眼，恨出一眼的血，穿这么朴素给谁看，八成是来笑话她的吧。公主新丧，还有闲情逸致设宴款待命妇，羞辱她这个母亲无能来了吧。
晏晏垂下头，埋在众人之间，擎等着皇后放旨让她们下去。左等右等，上首没有发话，只等干跪着。她倒也认了，皇后看她不顺眼，使劲想办法对付她也是应分的，谁让她跟皇后之间隔着山海似的争斗算是她赢了。
令仪面上是笑，眼里精光尽显，道：“本宫还没有给九王妃道喜呢，洛霜，把本宫给九王妃准备的妆奁去取来。”
命妇转而向晏晏道贺，什么百年好合，福泽绵长，琴瑟和鸣，佳偶天成……总之无不体现命妇们学富五车功底深厚。
晏晏心下懊恼，可走到这一步避无可避，入了九王府的大门，自然就是皇室中的一员，皇后再是不待见她，该有的礼数和尊重，她半点不能懈怠，要不然扫落的就是百里牧的颜面。当即温婉大气一笑，感谢皇后赏赐。
洛霜端着黑漆大托盘，盘上摆着足金粗圆浮雕麒麟送子纹的璎珞圈，命妇们见了啧啧称赞，只有皇后才有这般阔绰的出手，金璎珞圈上雕吉祥纹，足够大的面宽才能在方寸距离之中把麒麟的爪子都雕的栩栩如生。
晏晏目测估了估，皇后这是下血本要整治她呐，璎珞圈没有八斤也得有六斤吧，这往脖子上一环，能把人勒断气吧。
令仪看晏晏眼中露怯，她就解气，明知故问道：“不喜欢本宫的赏赐么？”
晏晏自知势单力薄，在令仪的地头上只能忍气吞声，料想人多嘴杂，皇后贤名远播，真为难死了她，大过年的遭了晦气不吉利。再者，令仪膝下小儿年幼，想要御极这条路堪比登天，少不得需要百里牧的助力，弄死她对她有弊无利。
可面子估计是保不住了，好在她看得开，面子该丢的时候千万别挽留，只好点头，道：“喜欢。”
令仪破天荒的笑了，眼角折起了一条细纹。“喜欢就戴上，看看本宫的眼光如何？”
看客们也笑了，虽说不知道九王妃是哪里得罪皇后了，都听说九王妃是皇后这一派的，亲自认的干闺女，亲自保的媒，可皇后赏赐起妆奁来可忒实惠了，这要是戴上简直玩命了。
洛霜把足金的璎珞圈送到晏晏跟前，笑道：“九王妃，不劳您大驾，奴婢替您戴上。”
不容晏晏拒绝，洛霜已经托着分量十足的璎珞圈绕到晏晏身后，替她戴上，只听啪嗒一声脆响，璎珞圈扣上了，待洛霜一松手，整个脖子犹如被钝刀子割肉似的，磨得皮肉霎时勒出血痕。